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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初降那日,萧溯倚着长廊斑驳的朱漆柱子,承华班的戏服箱被搬空时,白乐天仍一言不发蹲在井边浣洗水袖,月白绸缎浸在冰冷的井水里,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揉搓着褶皱,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出小小的水洼。
深夜的戏台总在风中呜咽,萧溯看着他裹着件破旧的戏袍就着月光修补《牡丹亭》的戏服。
程忠义送他的戏谱早已被翻得卷边,某页夹着的牡丹花叶边缘已经泛黄发脆,他记得那人倚在戏台上晃着手里的牡丹花,说要听他唱一辈子的杜丽娘。
“少班主,大伙都离开承华班了,您还不走吗?”
最后一个打杂的伙计推开后台的门,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白乐天在给凤冠缀珍珠,指尖微微颤抖将一颗圆润的珍珠死死按进绒布:“你先走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程朝来的那日,白乐天在给戏服描金线。
她冷冷看着他:“半年过去了,你一句话都不给我五哥留?”
手突然不受控制地颤抖,金线在戏服上划出凌乱的弧线。
“呵,果然是个薄情郎,亏我五哥还为了你病的卧床不起。”
程朝的声音控制不住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知道不该将怨气撒在白乐天身上,可她不是圣人,自己的哥哥因为这人与父亲与家族抗衡,他却一言不发,哪怕是说一句让程忠义滚蛋的无情话呢。
白乐天挺直脊背却将染血的指尖藏入袖中,他的声音很轻:“劳烦郡主告诉他,戏没唱完,我不走。”
程朝望见他鬓角新添几缕白发,年纪轻轻便有白头。
...
深夜,程家的马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承华班后门,马车内的人踩着满地碎雪走进戏台,烛火将白乐天单薄的身影映在斑驳的梁柱上。
应琼华揭开头上的帷帽,她冷然看着眼前这个戏子:“我且问你几个问题便走。”
白乐天深深鞠躬作揖:“夫人请问。”
“你与我侄儿忠义之间,可是三郎自己的一厢情愿?”
白乐天攥紧戏服的下摆:“不是,夫人,我心同三郎。”
“我再问你,你可是图金银珠宝,若是给你几车金银保你余生无忧,你可愿意离开长安永不回来。”
应琼华从袖中甩出几张银票,银票上的朱印在烛光下刺得人眼睛生疼。
白乐天弯腰拾起银票,一张张叠好推还给她:“夫人,我的戏还未唱完,乐天不会离开长安。”
“我最后问你,你可愿意与忠义一起舍弃所有荣华富贵离开长安,从此与程家再无关系。”
“夫人,您这是何意?”
白乐天抬头愣住,戏台上的风穿过破窗,卷起他散落的发丝。
应琼华拍案:“别磨磨唧唧的,我嫁的是武夫,我也没有耐心。”
白乐天忽而一笑:“三郎若是愿意舍弃一切,乐天愿意随他离开,天涯海角何处都行。”
马车帘幕一动,程连松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车辕,一直紧皱的眉在听到他的回答后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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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焉能不痛?
三日后,程连松站在程忠义的寝房门口,隔着雕花木门听见断断续续的咳嗽声,药香混着血腥气,榻上的人瘦得脱了形,往日飞扬的桃花眼此刻蒙着层灰翳。
“咳咳,爹,你怎么来了...”
“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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