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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月十五日早上九点。
贝茜已下楼去用早餐,我的表兄妹们还没有被叫唤到他们妈妈身边。
伊丽莎正戴上宽边帽,穿上暖和的园艺服,出去喂她的家禽。
这活儿她百做不厌,并不逊于把鸡蛋卖给女管家,把所得的钱藏匿起来。
她有做买卖的才干,有突出的聚财癖,不仅表现在兜售鸡蛋和鸡方面,而且也在跟园艺工就花茎、花籽和插枝拼命讨价还价上显露出来。
里德太太曾吩咐园艺工,凡是伊丽莎想卖掉的花圃产品,他都得统统买下。
而要是能赚大钱,伊丽莎连出售自己的头发也心甘情愿。
至于所得的钱,起初她用破布或陈旧的卷发纸包好,藏在偏僻的角落里。
但后来其中一些秘藏物被女佣所发现,她深怕有一天丢失她值钱的宝藏,便同意由她母亲托管,收取近乎高利贷的利息——百分之五十或六十,一个季度索讨一次。
她还把账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算得分毫不差。
乔治亚娜坐在一条高脚凳上,对镜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她把一朵朵人造花和一根根退色的羽毛插到鬈发上,这些东西是她在阁楼上的一个抽屉里找到的。
我正在铺床,因为根据贝茜的严格指令,我得在她回来之前把一切都收拾停当(贝茜现在常常把我当做保育室女用下手来使唤,吩咐我整理房间,擦掉椅子上的灰尘等等)。
我摊开被子,叠好睡衣后,便走向窗台,正想把散乱的图画书和玩偶家具放好,却突然传来了乔治亚娜指手画脚的吆喝,不许我动她的玩具(因为这些小椅子、小镜子、小盘子和小杯子都是她的财产),于是只好歇手。
一时无所事事,便开始往凝结在窗上的霜花哈气,在玻璃上化开了一小块地方,透过它可以眺望外面的院落,那里的一切在严霜的威力之下,都凝固了似的寂然不动。
从这扇窗子看得清门房和马车道。
我在蒙着一簇簇银白色霜花的窗玻璃上,正哈出一块可以往外窥视的地方时,只见大门开了,一辆马车驶了进来。
我毫不在意地看着它爬上小道,因为尽管马车经常光临盖茨黑德府,却从未送来一位我所感兴趣的客人。
这辆车在房子前面停下,门铃大作,来客被请进了门。
既然这种事情与我无关,百无聊赖之中,我便被一种更有生气的景象所吸引了。
那是一只小小的、饿坏了的知更鸟,从什么地方飞来,落在紧贴靠窗的墙上一棵光秃秃的樱桃树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这时,桌上放着我早饭吃剩的牛奶和面包,我把一小块面包弄碎,正推窗把它放到窗沿上时,贝茜奔上楼梯,走进了保育室。
“简小姐,把围嘴脱掉。
你在那儿干什么呀?今天早上抹了脸,洗了手吗?”
我先没有回答,顾自又推了一下窗子,因为我要让这鸟儿万无一失地吃到面包。
窗子终于松动了,我撒出了面包屑,有的落在石头窗沿上,有的落在樱桃树枝上。
随后我关好窗,一面回答说:
“没有呢,贝茜,我才掸好灰尘。”
“你这个粗心大意的淘气鬼!
这会儿在干什么呀?你的脸通红通红,好像干了什么坏事似的。
你开窗干啥?”
贝茜似乎很匆忙,已等不及听我解释,省却了我回答的麻烦。
她将我一把拖到洗脸架前,不由分说往我脸上、手上擦了肥皂,抹上水,用一块粗糙的毛巾一揩,虽然重手重脚,倒也干脆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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