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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怕雷雨天。
建州城头的雨珠子砸在铠甲上,能把人骨头都泡软了。
可要真论起来,还是二十岁那年夏天浇在我脸上的雨最冷——那会儿我爹刚咽气,灵堂里的蜡烛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我跪在蒲团上,听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忽然明白过来,我们王家要变天了。
那是我第一次摸到刀把子上的血。
我三哥延钧提着大哥延翰的脑袋冲进灵堂时,血水顺着刀尖往下淌,混着雨水在地上洇开一大片。
他眼睛通红,靴子底黏着块碎肉,说话声儿像砂纸磨铁:"
老五,你选我还是选死人?"
我后槽牙咬得发酸,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年我二十整,在兄弟里排老幺。
我爹王审知活着时常拍着我肩膀说:"
延政啊,你就当个富贵闲人挺好。
"
这话我原先是信的。
我们王家从光州跟着王绪将军南下来到闽地,阿爹带着八姓子弟兵打下这片基业时,我才刚会走路。
建安城里的宫室修了又修,阿爹却总穿着粗麻衣裳,吃饭时连片肉都要分三顿吃。
他常说:"
咱们是替天子守土,不是来当土皇帝的。
"
可大哥不这么想。
阿爹前脚刚闭眼,后脚他就把节度使的旗号改成了闽王。
那天我在泉州刺史任上接到诏书,手抖得差点撕了黄绢——阿爹临终前拉着我们兄弟几个的手说"
共保家业"
,这才过了三个月啊。
我三哥延钧最是个暴脾气,当即摔了茶碗:"
他王延翰算什么东西?当年打汀州,他躲在营帐里吓得尿裤子,现在倒要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想来,我们兄弟几个打小就不对付。
大哥长我们二十来岁,早年在光州老家娶过亲,跟后头这些弟弟们本就不亲厚。
三哥是侧室所出,性子烈得像匹野马。
我娘是阿爹晚年纳的妾,生我时难产走了,打小就是乳母带大的。
阿爹疼我,十四岁就让我去管泉州,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我躲开建安的纷争。
可该来的总要来。
天成二年春,三哥带着亲兵把大哥堵在福州城里。
消息传到泉州时,我正在校场看新制的弩机。
信使跑死了三匹马,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
五公子...三爷反了...大王的头挂在东门..."
我手里的弩箭"
当啷"
掉在地上,箭镞扎进脚背都没觉出疼。
等我星夜兼程赶回建安,灵堂都改成刑场了。
三哥穿着染血的铠甲坐在阿爹的虎皮椅上,见我来,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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