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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闻言笑起来,“我才说什么来着,好好的姑娘家入了官场,也学得男人家行礼说话,真难为她了。”
毕竟那是太子,太子面前总不免处处留神。
容与有火气不好发作出来,只淡淡望着贺兰道,“叫监史费心了,她有痓夏的毛病,隔着灶头只怕吃不惯。
若监史能行方便,在下自然吩咐府里置办吃食,不劳监史大驾。”
空气中有静静的杀机,不习武的人感受不到。
贺兰飞眼乜李弘,转而挑着唇角道,“上将军何须见外,我同冬司簿交好,她如今在我门下任职,对她起居一应照料,常住义不容辞。”
言罢为表亲近伸手环她的腰,温言嗔道,“在我跟前能言善辩,见了舅舅,竟成了锯嘴的葫芦么?”
容与怒火直拱起来,他恨贺兰的明目张胆,更恨布暖模棱两可的温吞态度。
他花了多大的气力去克制,才不至于把贺兰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缷下来。
他不求她回应他的爱,因为不能够,世俗不容许这样的感情。
可她不能自尊自爱些么?云英未嫁的姑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男人举止暧昧勾缠不清。
那么背着人又是怎么样一副光景,他简直连想都不敢想!
他忍得人打颤,这炎炎烈日照不亮他心底的阴霾。
他用力握着腰刀的刀柄,凸起的缠丝纹路深深烙进掌心里。
他眯着眼凝视她——湖兰缎面襕袍、周周正正的皂纱展角襥头,眉若远山,面若琼玉……多美好的纤丽的人!
他在脑子里描绘了千遍万遍的轮廓,正脆弱的倚在别人身旁。
他觉得心脏被人下死手捏了一记,钝钝的、浑浊的、血肉模糊的痛起来。
布暖还是木讷样子,贺兰的戏演得是不是过了点?难道也有试探李弘的用意么?她假作不经意的扫视李弘的脸,李弘的笑靥更深了,他看着贺兰,忖了忖启唇道,“表兄好事将近了么?前日太液池晚宴上,敏月还抱怨哥哥怎么到如今都不见有动静呢!”
布暖头皮一凛,这是什么情况?弄巧成拙了么?她错愕的看容与,他别过脸去,半晌才道,“殿下误会了,容与的外甥女早就同晤歌有了婚约,只怕监史是白费心思了。”
布暖垂着眼,心杳杳往下飘坠。
舅舅对贺兰有偏见,于是很顺当的把她归到蓝笙名下。
她悲哀的想,她多像个马球,被他抛过来又扔过去。
因为他是长辈,手里掌握着绝对的权威。
他要把她配给谁,甚至不需要询问她的意思。
前一刻还板着脸拒绝蓝笙,回过头想想改了主意,重又调转过枪头来。
横竖小辈的婚姻,就是长辈一句话的事儿。
李弘似乎怅然,点了点头道,“原来许了晤歌,也好,还是一家子!”
贺兰也不顺着话茬强调什么,在他看来这样已经够了,沈容与连气息都乱了,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嫉妒和愤怒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有时候会混为一谈,但大多数情况下还是能够分辨的。
让他看不透的还是弘,永远的若即若离,像钝刀子杀人。
跳跃的金落在他的发冠上,他疏淡的一点笑,成为点燃他的导火索。
他望着他,“听说太子妃人选订下了?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殿下呢!
卫司少卿杨思俭之女么……常听闻这位娘子才貌无双,殿下艳福不浅呐!”
李弘脸上的笑容渐渐隐退,然后重又缓慢的爬上来,“这样算来我还快了表兄一步呢!”
贺兰阴恻恻拉伸嘴角,表情看来有些狰狞。
他抽了汗巾出来,握在手里变成柔软的扭曲的一团。
踅过身对布暖道,“你不是热么,我替你绞帕子去。
你同舅舅说说体己话,我过会儿来寻你。”
李弘接口道,“我恰巧要往史馆办事去,顺路一道走吧!”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逶迤去了,布暖感叹着这是何等暗潮汹涌的对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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