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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箭弩的“嗖嗖”声宛如苍凉的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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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同的总督行辕里,王之诰正召集两镇文武会商军机。

    “军门,为防老酋回攻大同,确保大同万无一失,大同镇主力不可南调!”大同巡抚王继洛强调。

    山西按察使方逢时道:“老酋已然南下,太原危在旦夕,两镇当协调行动,两面夹击!”

    “两镇各有所守,若然行动协调,军门当亲临督师方可有济。”王继洛又说。

    王之诰不满地看了王继洛一眼。怕大同有失,阻止大同镇出兵应援已经让王之诰颇是生气,此刻又说出要他亲自督师的话,明显是要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王之诰便有了恨意。可从军机上说,王继洛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他不好驳回,心里对王继洛越发恼火。

    李参议见王之诰脸色阴沉,知他是为王继洛的提议而恼怒,立即驳斥王继洛说:“军门一手托大同,一手托宣府,据报黄台吉欲借军门西顾之机寇南山,土蛮也蠢蠢欲动。军门不惟不能南下督师,且不可滞留大同,宜夤夜返宣府!”

    王之诰松了口气,也不想再拖延下去,遂起身决断说:“北虏欲薄石州,分掠岚县、宁乡,声蹂汾州,还出太原,本部堂命令:分山西总兵申维岳及刘宝、尤月、黑云龙四营之兵,尾贼而南;大同总兵孙吴与山西副总兵田世威,率军间出天门关邀击贼前,遏其东归!大同巡抚王继洛集结并督率大同以南各州县战堡官兵,驰援石州!只要将帅协力、三军用命,灭此老酋,即在此役!”

    大同总督行辕的军事会议刚散去,俺答汗所率大军已将石州团团围住。嘶鸣的战马声,各色战旗被风吹动发出的“扑棱哗啦”声,已是震天动地,石州百姓顿时陷入惊恐中。

    “石州的官民听着——”这时,一个通事奉令向城内喊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我雄狮铁骑兵临城下,不占尔城池,只索财物。若识趣者,开门相迎,财物相献!如若不然,待攻陷城池,格杀勿论!”

    通事一遍一遍地喊着,城内却无人回应。此刻,在满城百姓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混乱中,知州王亮采正在州衙召集紧急会议。

    “以将军之见,守城可坚持一昼夜否?”王亮采以期盼的目光望着守备黄建南问。

    “军人只知与石州城共存亡,他不复问!”黄建南悲怆地说。

    户书小心翼翼地说:“通权达变如何?须知汉奸赵全教北虏制造云梯冲竿,破城不难。北虏确乎为掠财物而来,若不能守城,与其城破血流成河,人财两空,莫如……”

    黄建南打断他:“敢言降者,不惟瓦解人心,且视我堂堂军人为无物,汉奸也!”他“嗖”地拔出长剑,在空中挥舞着,“这兵刃不惟砍杀鞑虏,也可砍杀汉奸!”

    王亮采忙起身劝解,安抚黄建南坐下,高声道:“军门已下军令,申帅自宁武、王抚台自代州驰援,孙、田二帅间关截击,只要我辈坚守一天,援军即可抵达。是以我石州军民当坚守城池,誓与此城共存亡!”说完,又为与会人等一一下达指令,众人领命而去。

    王亮采偕黄建南上了西城门的城楼。但见黑压压的人马在黄土弥漫中骚动。通事的劝降已然停止,敌阵似正在部署下一步行动。城楼上,一架铁棒雷飞炮已装好了火药,黄建南一声令下,“轰”的一声,一团火焰在敌阵燃起。这算是对敌人劝降的答复了。

    赵全得意一笑,说:“汗爷,石州官儿敬酒不吃吃罚酒,上紧下令吧,我铁骑当踏平石州城,把这些不识时务的东西碾成粉末!”

    “巴特尔们,攻城!”俺答汗挥动马鞭,大喊一声。

    赵全扯开嗓子高声叫喊:“石州城美女如云,财宝无数,巴特尔们,上啊!”

    “忽”地一声,如大风卷动,一队队人马抬着云梯冲竿,在炮火掩护下向城墙冲杀过去。

    “轰轰轰!”城楼上发射出一团团火焰,一队鞑子尚未接近城墙,就被炮火掩没。炸碎的云梯竹竿乱飞,炸伤的马匹惨叫着狂奔,箭弩“嗖嗖”,宛如苍凉的挽歌……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攻城的云梯竹竿竟没有机会靠墙竖起。

    “传本汗命令,令脱脱、五奴柱率军来援!”俺答汗下令。传令兵骑马飞奔而去。

    石州城池、俺答汗的军阵,淹没在浓烟和战马荡起的黄土中,已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援军呢?援军到哪里了?”城墙上,来回巡视的黄建南嗓子沙哑,大声质问。王亮采已然满身尘土,胡须粘连在一起,也顾不得梳理,石州城已被隔绝,两天来得不到任何外界的讯息,瞭望哨揉破了眼皮,也未望到援军的旗帜。王亮采无奈地摇了摇头。

    “可是,火药已用尽……”话未说完,黄建南就疲惫地瘫倒在地,王亮采上前摇着他的肩膀,“将军!将军,务必坚持住啊!”黄建南猛地醒了过来,“明府,快动员绅民搬砖石上城墙,快!”王亮采忙回身下楼,又扭过头来打气说,“将军,再坚持一两个时辰,援军必到!”

    “报!”代州,大同巡抚王继洛的行辕,探马向王继洛禀报,“鞑虏大军围攻石州,石州危在旦夕!”

    “知道了!”王继洛烦躁地挥了挥手,待探马离去,一位幕僚上前道,“中丞,军门有令,中丞大人迟迟未动,恐……”

    “王之诰是老滑头!”王继洛边焦躁踱步,边大声抱怨,“他明知俺答老酋倾巢出动大掠晋中,事涉两抚、两镇,他却不在前线督师,反而命我这个大同巡抚置大同于不顾,督师去山西巡抚的地盘,是何道理?!”

    “中丞,隔墙有耳,军门听到了,必对中丞怀恨在心,届时秋后算账,中丞危矣!”一位幕僚担心地劝告说。

    “哼哼,本院不怕!凡事总得讲个道理出来!”王继洛不满地说。

    “呵呵,中丞身在官场数十载,终究还是书生。讲道理?道理者何?道理就是权力,权力就是道理。”幕僚老成地说,“须知人家的亲家翁是张阁老,而张阁老是徐阁老的得意弟子,若军门严参中丞,中丞和谁讲道理去?”见王继洛默然,幕僚继续说,“中丞若在代州不出……”王继洛打断幕僚,“本院乃大同巡抚,值此紧要关头,不能离开大同境!况鞑虏十万大军,督几千人去送死?吾不忍为也!只要大同城池安然,所属州县城池不失,作为大同巡抚,要担何责?本院意已决,在代州不出!”

    石州城墙上,云梯竹竿满布,头戴圆盔帽的鞑子像蚂蚁一般向上攀爬着。城墙上到处是死尸,枪炮因无火药而变哑,弓箭也已射完,就连石块也用尽了。疲惫的绅民还在搬运家用的桌椅板凳,士兵转手就向攀墙的鞑子砸去。

    王亮采已无力迈步,靠在墙垛上,气若游丝地问:“援军,援军有消息吗?”

    援军主力、山西总兵申维岳,就在三十里外的大武口。一天内应走完的路,他走了整整三天。申维岳对总督王之诰也是满腹牢骚。此番俺答大军出动,若两镇不能协同作战,则毫无胜算;若要两镇协同,则总督当亲临督师。可王之诰仅仅在大同召集一次会议,仓促部署毕即东返了,“王军门这是只顾自己逃避责任,把晋中丢给鞑虏蹂躏!”申维岳抱怨说。他深知,数十年来历次出击,都是损兵折将甚或总兵战死,尚无获胜的先例。今次总督只是敷衍塞责般部署,并无深思熟虑排兵布局,仓促间出战,无异于送死。但总督的军令,他不敢违抗,正苦恼间,幕僚出了个主意:且进且退。进,是为了作出服从军令的姿态。行军到开阔地,即有探马来报,假言鞑虏来击,申维岳就以地势平坦于虏骑有利为名,命向后撤退,佯为设伏。这样反复了几次,历时三日,才抵大武口。

    “报——”探马在申维岳的马前下马滚地禀报,“石州失陷!”

    申维岳摇摇头,道:“传帅令,间走文水,驰援会城!”

    已间道出天关的大同总兵孙吴也得到石州失陷的禀报,当即下令北撤,急援太原、汾州。

    石州城里,赵全陪侍俺答汗登上城楼,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屠城!屠城!杀光敢抵抗汗爷的汉人!”虏阵一片欢腾,横冲直闯,见人就砍,顿时,砍杀声、惨叫声、求助声响成一片,大街小巷,死尸塞道,断壁残垣上被溅血染红。知州王亮采在两个衙役的搀扶下艰难地移向俺答的战马,试图出面交涉,赵全一指,道:“他,是这里的官儿,胆敢抗拒汗爷,让那么多巴特尔丧命,把他剁成肉泥!”话音刚落,几个鞑子拥上前去,举刀一阵乱砍。“哈比赤,全城搜索,把少女给汗爷统统抓来!”赵全在一片惨叫声中,格外兴奋,索性替俺答汗下达命令。

    过了一个时辰,俺答汗坐在石州州衙大堂,边喝着奶茶,边色眯眯地盯着站成一排、瑟瑟发抖的少女。一个少女突然忍不住大哭起来,赵全上前一刀,把少女劈成了两半,高声喝道:“警告过尔等,务必顺从,不准哭泣,谁再不听命令,她就是尔等的例子!”

    “只是,没有一个像也儿钟金那般可意!”俺答汗以美中不足的语气说。

    “哈哈哈,汗爷,这晋中的女子,最是水灵,不信,请汗爷摸摸看!”说着,把一个丰满的少女两手一脱,放倒在俺答汗面前的几案上,“刺啦”一声,扯去了衣裙,把内衣也剥了个精光,一个少女的裸体呈现了俺答汗面前。俺答汗伸手在少女的大腿上摩挲了几下,发出淫荡的笑声,抱起少女就往后堂走,刚走了几步,回头问赵全:“薛禅,官军闻得我大军破石州,会不会围过来?”

    “哈哈哈,汗爷放心,我以脑袋担保,他们不敢!”赵全自信地说,又疾步上前,低声对俺答汗道,“破石州费了三天功夫,未免太缠手了,我意,当速派随行的汉人打入汾州,以为内应。”

    “嗯,谁说不是嘞!”俺答汗以欣赏的目光看了赵全一眼,向一排少女那里努嘴道,“薛禅,快去部署停当,回头也挑两个享用一番!喔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