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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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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散后,公户止求见。方管宫人进去通报一声后,领公户止入内。瞧见公户止身后的小宫人也跟着入内,刚想抬手当出去,忽觉不对,止王不会无端犯这种错,刚抬起的手马上以领路的请字动作掩饰过去,余光认真研究小宫人的身形,恍然大悟,这不是皇上嘴上从来不说,却挂在心上的端小王吗?瞬间在心中替皇上心酸又开心。

    皇上脸上的皱纹道道深刻,身后的门刚被方管宫人掩上,端像小的时候常生病念着爷爷快来看看它的样子,终于见到了就忍不住喉头发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贴地重重磕在地面,心中发酸声音沙哑地道:“臣孙公户端,叩见爷爷!”

    公户止的入内无言,小人响亮的跪拜磕头声都没让皇上动容,那个声音却让皇上原本看奏折的手顿住,抬头看向跪着的小人,脸上松弛的肌肉在抖,眼中辨不清的神情,半天没想起让跪着的人起来。

    公户止神色平淡,心中无所想,躬身一礼后退回避。

    皇上又喜又怒又忧又愁,各种情绪交杂,一时气冲上顶,头晕目眩地无力,可是他要强的性格让他咬牙挺住,他虽目眩看不清,耳朵却很准确地听到了端的声音,它大概被吓住了,扑了过来,口中要叫方管宫人,他用力扯住端的袖子,端马上闭嘴趴在他身边安慰他道:“好好,我不叫人,我错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

    皇上大口喘气让自己平顺下来,端扶着他就着身后的软榻平躺下去。

    皇上睁眼看着端,道:“你站起来,我看看你多高了。”

    端依言站直给爷爷看,爷爷笑道:“身高窜得生猛。”

    “这一年半载有没有生病?”

    “没有。”

    “修仙虽苦,可是你看着比以前在宫里精神多了。”

    “爷爷,里边的人都很好,我还偷偷喝了不姜的酒,他们说那是不姜的特产,叫大丫酒。”

    听到大丫,皇上眼神动了动,却假装责备道:“仙门里不能喝酒你个小孩明知故犯。”端看在眼里,知道爷爷肯定又想皇后了,端对爷爷道:“这次我回来的太急,下次一定带给您尝尝。”

    皇上笑着点头说好。

    “老仙也有特产,是郝箱第一个做出来的,厉害吧,叫做淮崖谷汤圆,是老仙特有的淮崖谷草做成的。”

    皇上笑着点评:“既然郝箱做的,汤圆名字里也要加上她的名字吧,郝箱姑娘也辛苦了。”

    “淮崖谷郝箱汤圆?”

    皇上笑出声,似又长叹气,道:“真是无趣的人。”

    “爷爷,您总是听得到修仙啊,妖怪啊什么的,可是您见过他们吗?”

    皇上少时未做皇上时,在外或带兵或骑马行走,偶尔遇上一两件奇怪的事情,不能解但没什么危险,因为他是凡体,即使遇到了也见不到那些东西的真身,可是大丫看得见,后来和大丫一起的时候,大丫经常和他说些妖妖魔魔的事。

    “没有见过,你见到了?”

    端点头:“我在回来的路上,一路遇了好多妖怪。”然后一点一点给爷爷讲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

    爷爷含笑地听,听得很认真,在端的讲诉中,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惊险的事情,时不时却像是自己另外想到什么,那些谁告诉他的有趣事,他神情平和愉悦,最后在端的讲诉中慢慢沉入梦乡,去见他想见的人,是少年模样,骑马奔走绿林间。

    端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全室寂静,看着爷爷安静地睡进去,端在榻边跪坐。公户止从旁悄无声息出来,还是惊醒了皇上,皇上蓦然睁眼,见是他,神情顿松,闭目倦躺。道:“回去吧,朕独自歇一会,端儿,你也回吧。”

    公户端不舍得走,可是爷爷似在回忆皇后,神情疲惫。回头看看公户止,他面无表情,冷酷的只要端再停留一会儿就自己告退先走,端只得放开爷爷的手,叩头随着公户止悄悄离开。

    端儿松开爷爷的手,跪拜后轻轻离去。皇上放榻上的手还保持着和端儿握手的姿势,它离宫前,手只有两指拉箭的地方有茧子,现在整个手都粗糙。大丫一个女孩子手也像这么糙,后来给她带过各种药膏,手也变不回白嫩的模样,哪个女子想自己的丈夫来牵自己的手时摸到满手的茧,大丫嘴上说着没关系,药膏还是坚持抹。他嘴上笑她,心里总是疼着。端儿的手放在他手里,就像大丫把手放在了他手里。

    他对大丫粗糙的手印象深刻,第一次牵她手时,大丫躲着凶他不许他牵,他很愕然,大丫瞅他一眼,满脸通红,鼻子哼气道:“你可以摸我全身上下,就是不能摸我的手!”他被说的脸通红,无言以对,想着一个女孩子脸皮这么厚拿来做城墙都可以了。后来碰上她手的时候才懂大丫潇洒表面下的脆弱。

    他思念大丫,他思念秀秀,他的秀秀,他的大丫。如果想念只是漂浮,公户端放在他手中的粗糙便如大丫放在他的手中,春天里,夏天里,秋天里,冬天里,白天里,深夜里,梦里。来到了现实里,仿佛找到一个突破口,思念将他一剑刺穿,难受得他只能叫端儿离开。

    “怎么不叫那孩子多陪陪你,兴许这是你和它最后一面。”

    “已经够了大丫,它陪我好多年了。我该去找你了,怎么多年我变得不像年轻时的我,大丫,你能重新接受我吗?”

    皇上舍不得睁开眼,想象她就在身旁,正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你还能接受我吗?”他问她。

    然而久久无人回答。

    回到王府,知道公户止对自己气还没消,赶紧乖巧道:“我这就回去了,不让会钟离将军发现我。”想到他想将钟离芳晴嫁给它,它就如被再次侮辱般生气,他会不知道自己是阴阳人!?

    “等等。”公户止居高临下看着它,将春宫画册还给它,公户端生怕被人看见,慌里慌张地藏在自己衣服内。

    “还懂害臊啊。”公户止轻飘飘地道,“好不好看?”

    “还行还行……”

    “看懂了多少?”

    “一般一般……”

    公户端脸红得要冒烟了。

    “……”

    “……”

    公户止不说话,公户端不敢随意说哈,偷偷瞧一眼止。

    “看什么看,贼眉鼠眼。”

    公户端立马更深地低下头,根本什么都没瞧见!

    “回去吧。”

    “是。”

    “等等,把书留下。”

    咦?

    “你什么神情,放下,我让人烧了它。”

    “不不不,别让人看见了,我亲自烧,现在就烧。”

    端将春宫图挫骨扬灰后,便见止让人牵着珍珠过来了,止道:“你来时的坐骑我遣回去了,我让人牵了你的马出宫,你骑珍珠去不姜,不要回老仙。”说着,给珍珠吃了一片变木叶,珍珠瞬间能腾云驾雾。

    端摸着脱胎换骨的珍珠惊艳不已,拜谢公户止后骑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