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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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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十,吉日,宜嫁娶。

    两座王府分处姑城东西方及西北方向两处,吉时,上沛将府和喜时相府同时起轿,迎亲队伍前不见头后不见尾,浩浩荡荡,沿着一路红妆,伴着两旁路人的笑呵呵的祝福,在钟,鼓,石磐同奏庄严气派的响声中,两家新人同时到达皇宫华尚门,到此处撤去轿夫,换上宫人抬轿,喜轿所经之地,皆铺红毡,再经东扇隔,过鸾鸟和宁堂,穿三道门楼九道阶梯后,最终到达双比环高台。文臣武将皆候在高台旁。

    三小王和四小王一东一西耐心地等着他们的新娘,他们红袍披身,头戴金冠,皆儒雅又喜庆,特别是寻哥小王,不知是不是在新郎服的映衬下,平时苍白的脸透着好气色。

    三小王和四小王同时娶新,该先去哪座府,或者在哪座府待久点都有讲究,喜时相上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如就在皇宫举行新人礼,更好!”

    皇上在这方面无特殊讲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便道:“甚好。”即然皇上同意了,便定在双比环高台行天地礼。

    双比环高台是皇家举行重大节日的地方,也是天上福贵星在地面相对应的地方,有三道拱门九道高梯,三进九升之意,两旁引姑城河水环绕,寓意延绵不绝,生生不息。

    皇上坐于双比环殿中,左右依次站着各皇子王子们,端小王年纪最小,却受皇上格外的偏宠,所以站在皇上的旁侧。端黑漆漆的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对新人牵着象征姻缘的红绳十步一小拜,九十步一跪拜的终于站到台中皇上前,真替三哥四哥累啊,站了这么久,还要拜来拜去,不要累倒啊。哎呀,还拜,好累好累!

    皇上看着这子孙满堂的模样,平时严厉的目光都温和几分,抬手让新人起来,传掌天使请月老,礼官宣天地。热热闹闹的皇婚进行中,听见端嘀嘀咕咕的,仔细一听,乐了,斥道:“你小子又不是你成亲你喊什么累。”

    端没想到爷爷听了个仔仔细细,遂认真道:“爷爷以后我的简单点吧,就算我不累,我对象也累。”

    皇上气倒,佯装怒道:“以后爷爷就让你和你媳妇各端一盆水给我洗脚,这样就算过门了,行不行?”

    没有幽默细胞的端道:“好,爷爷我们就这么定了!”

    皇上道:“那我倒要看看这样谁肯嫁给你。”

    端想,既然相互喜欢,自然是一个乐意娶一个乐意嫁,不担心不担心。

    三小王和四小王既然在宫中完婚,便要在宫中住上三天后才带各自夫人回门。三王子居孝至殿,四王子居昌明殿,离端小王的上摇殿都不远。

    端考虑着眼多手杂,怕万一小龙和狄荻兽吃开了喝醉了控制不住,误闯到皇爷爷面前闹起来吓着人不好,于是对小龙和狄荻兽道,厨房食物最多,酒也放那里,我就放你们到那儿去,晚上我回来接你们。狄荻兽道:“可是,放皇上面前的才是最好吃的。”

    端只好道:“皇爷爷一般都吃不多,他会留给我吃,到时我带回殿中给你们吃。”

    欢呼雀跃的狄荻兽和端击个对掌成交。

    端看着傲娇的小龙,小龙哼一声,没说什么,看来也是同意的,前几天将它绑在山鸡腿上,它自己是安全回来了,可是落下了龙落平阳被鸡欺的耻辱感,即使当时有烤鸡贿赂,还是和端打了一架,端被打得全身是看不见的伤却疼得要命,忍了一晚上有点低烧后伤自己又好了,端还挺开心的,目前来说,它伤好的快这点优势终于有点神兽该有的模样,自己还没有泯然于众。

    礼成后不久皇上年纪大不能和年轻人比,自己先回了平和殿,众人恭送皇上,临走前皇上特意嘱咐端,你是小孩子也不能太晚睡。端点头答应。

    不闹不成嫁,因为不是皇帝婚宴,都是亲王,于是今晚的婚礼显得自由活泼一些。

    皇上走后王子名门贵胄们开始玩一些文雅的闹洞房。

    端派人去打听后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回来报告一切都好,是自己多心了,端对自己道,小龙有狄荻兽看着,不会出意外的。

    易宫人问,小王要不要先回去,王爷们闹着闹着也不知要到几时。端见前方热热闹闹的一团人气,不舍得回去,它问易宫人:“闹洞房一般怎么个闹法?”

    易宫人道:“下人从小进宫,自己没有婚配,远远见过皇上大婚时的盛况,天下大赦,人民喜乐,后来陆续有几个娘娘,但也就这样,小王出生前后几年,有娘娘离世了,却没有新娘娘进来,宫中越发安静,所以下人也没见过皇宫怎么个闹法。”

    端笑道:“既然机会难得,我去看一看,你若想看也可以一起来。”

    正当准备去孝至殿和昌明殿时,耳尖的端听到后方有人悄悄地耳语。

    “王子们说要上酒呢,奇怪,明明有那么多贡酒,居然都是空瓶,不知是谁居然这么胆大,被捉到一定要扒了他的皮,现在当务之急是快去再请领一些酒过来,速度要快!”

    听到这里,端脸上笑容未变,心情却变了,换了个方向去后厨,易宫人莫名其妙,但也跟着端小王走。

    端走了一圈,见各宫人各司其职,并未有大的骚动,它们找端容易,端找它们不容易,又换了个方向往酒堂去,易宫人道:“小王莫不是找什么,派人去找就好了。”

    经过药膳殿煎药的地方,飘来阵阵药味,浓苦异常,似煎了很久,宫中除了皇帝,还有娘娘们,或者这药是煎给三哥的,但端闻着药味,心中一揪,提步进去问:“宫中有谁病着?”

    药膳殿宫人被不打招呼就进来的端小王吓了一跳,纷纷跪拜,其中一人回答道:“没人生病,是提气的补药。”

    只见那装药的碗纹着龙形,除了皇上谁还能用这个,端的心从一揪变一沉,当即往爷爷的寝宫平和殿去。

    方管宫人见端小王后上前行礼,端问:“皇爷爷安寝了没?”

    方管宫人道:“还未呢,小王进去替我劝劝皇上让他早点歇着。”

    说是寝宫,里边修饰简朴,挂着弓箭,图盘地图,如同皇上的第二个书房,皇上见是端,脸上喜嘴上凶:“小孩还不去睡?”

    “爷爷还未睡,孙儿怎么能睡。”

    皇上点它的鼻子:“以前你睡得香的时候不见你意识到爷爷还没睡。”

    被爷爷点着鼻子,端想哭哭不出,扯着爷爷的袖子,道:“爷爷是不是病了?”

    爷爷怒,瞪着眼道:“是谁嚼的舌根,你怎么也信,你这表情莫不是爷爷死了。”

    “如果是宫里传的我才不信,可是他们悄悄煎药被我看见,爷爷你为什么要悄悄吃药。”

    正说着,药膳殿的人送汤过来,说是送汤,其实是药。方管宫人请示送汤进来,皇上看着端傻里傻气固执的模样,只好让方管宫人送汤进来,顺便宣来太医。

    御医庞太医接指后很快来到平和殿。

    皇上气哼哼道:“庞太医你好好讲一讲寡人的病,端小王以为寡人活不久了。”

    庞太医先向皇上行礼,再向端小王行礼,跪着回话道:“回端小王,皇上龙体体健,内经有冬病夏养的说法,若一定说皇上有恙,便是冬日稍有气促,此病说明中二,拢区穴道不通,三伏天喝上七天的提气药,再一日两次施针针走三日,冬日气急现象会有好的改变。”庞太医说完,叩头一礼。皇上点头示意太医退下,方管宫人进来试了汤药,无毒后皇上一饮而尽。

    端跪在下首看着爷爷喝完药,它觉得很苦,因为爷爷眉头一直是皱着的,其实就算平时,爷爷的眉头也是皱着没放松过,他思考的事太多,操劳的事太多,久而久之眉头就刻满皱纹地松不下来。

    皇上瞧着端,忍不住道:“跪着腿不痛,还不起来。”

    端这才起来坐到皇上身边,皇上看它小小个的身子,能轻易地被埋在阴影里,想起它眼中的脆弱,不免心中泛酸,轻声道:“如果爷爷生病了,你怕吗?”

    端点头。

    “你怕什么?”

    端摇头不知道。

    “端儿,先生天天给你讲课,但有些事情不敢教你,比如,人老了会死,包括皇帝,神仙也是,他们只是长生不老,没说不死。如果我死了,你最重要的是要做出决定,坚定地站在新皇一边,然后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别说。让自己很好的活下去。”

    端喉头发紧,可是它不想让爷爷看见自己的软弱,深吸一口,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此时外边传来隐约热闹的声音,平和殿离孝至殿和昌明殿有一段距离,这样都能听到,想来那边非常喜庆热闹,更衬得平和殿安静寂寞。皇上的手和端的手挨在一起,一个岁月枯老,一个年轻新生。皇上握着端的小手,只觉千言万语突然在心头,到嘴边却是无声的叹息。皇上换了个高兴的话题:“前几日到你父亲府中,可有什么好玩的发生?”

    “我认识了一个新伙伴。”

    “哦?男的女的?今晚来了没有?怎么没见你好好招待人?”

    “皇城巡城将领郝将军的女儿郝葙,她和她父亲今天都没来。”

    皇上联想起之前的笑谈,笑道:“真有个郝姑娘啊,你觉得她好吗?”

    “是个好人。”端认真道。

    “早说寡人就让人请过来和你玩了,明儿就让她进宫陪你玩吧,这里地方那么大,够你们玩了。”

    出入皇宫有诸多不便,皇宫也严禁闲杂人进入皇宫。为了让端高兴,皇上让郝葙进来。

    时辰到了,端不敢耽搁爷爷的休息,跪拜请回。没想到皇上也跟着起身,牵着小孙子的手,带着端回它的上摇殿,夜凉如水,偶尔有一两只萤火虫,离得上摇殿越近,孝至殿和昌明殿的热闹就越清晰,皇上对端道:“皇宫也好久没这么热闹了,瞧,吵得萤火虫到处飞,青蛙到处叫。”

    怕扰了年轻人的兴致,皇上专门挑了小路走,方管宫人和侍卫很紧张,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仔细瞧清楚,前面的皇上和端一会儿看看月亮一会儿看看石头很悠闲。

    皇上在上摇殿检查了一下端的功课,便让它睡去了。

    “爷爷,”端躺床榻时悄悄对皇上道,“前几日我跟随六哥去打猎时,不小心撞见六哥和钟离将军的女儿钟离芳晴在一起,举止很是亲密。”

    爷爷摸摸端的脑袋:“你有没有被你六哥发现?”

    “没有,也没对任何人说。”

    爷爷赞许道:“除非对自己十足信任的人,以后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一定要装聋作哑,以免惹祸上身。”

    皇上从上遥殿出来,弃了方管宫人命人抬过来的步撵,选择走回平和殿。如此地道,还是撞见了人,公户青河见是皇上,上前请安,道:“孙臣见过皇爷爷。”

    皇上笑道:“你在闹你三哥还是闹你四哥?”

    青河拱手回话道:“扰了皇爷爷的安静,孙臣无礼,作弟弟的替哥哥们向皇爷爷请罪,说到闹,我可没有大哥们闹得厉害,开始还好,到后来什么奇怪的法子都来了,算是长另一个的见识。”

    皇上哈哈笑:“你这么做完全是给自己积福,下次轮到你的时候才不会被欺负得惨。”

    青河道:“见识到厉害了。”

    “我听你弟弟说,认识了一位姓郝的姑娘,是你介绍的吗?”

    青河道:“初见到郝姑娘就想到小弟,小弟年纪与我们差别大,长在宫中,没有玩伴,我担心久而久之小弟不不懂怎么和人相处,便想让它多交点朋友。”

    皇上沉声道:“你弟弟年幼,我不免偏宠了点,它顽劣倒好,偏生安静,你懂得照顾你的弟弟,爷爷很欣慰。”

    青河拱手道:“孙臣的职责。”

    皇上看着青河,月光都比不上他的清俊,他在众多子孙中气质大隐,端得沉稳。皇上沉默地打量他,青河保持着低头拱手作揖的谦态,皇上的沉默,并没有让他心生慌乱。

    “去看看你的弟弟吧,一会儿它就要睡了。”最后,皇上道。

    “是,孙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