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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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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间晚照,菊隐阁。

    此处的雅间与芙蓉阁仅是一墙之隔,任凭底下的戏台上唱得多热闹,雅间里的客人也毫无看戏的心思。

    孙昊晚来一些,见了崔佑连连告罪,说是被商会账本之事绊上了大半日。崔佑也不怪罪,竟还亲自给孙昊斟起茶来。侍立在旁的老刘很有眼色地上前接过茶壶,满脸谄笑地说着让他代劳。

    孙昊这会儿才正眼瞧了瞧刘管家,立时变了脸色,指着他破口骂道:“你这老小子怎地在此?崔兄,他可是纵火犯呐!你差点就被他给烧死在了库房里!”说着他开始撸袖子,抬拳就要向刘管家脸上砸去。

    刘管家吓得面色刷白,急忙躲去了崔佑的身后,崔佑赶紧抬手拦着孙昊,道:“孙兄,误会,都是误会。你且消消气,这老刘并非什么纵火犯。来,坐下喝杯茶消消气。”

    崔佑拉着孙昊坐下,孙昊倒也不跟他犟,气呼呼地灌下一杯茶,十分打抱不平地说道:“崔兄,老孙我是信你的,可这姓刘的老狐狸我信不过,他在高裕侯府里都得二十年了,对那姚羲和更是俯首帖耳。我看这人嘴里就没几句实话,崔兄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崔佑笑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孙兄,你且听我说。那日是我自己眼花,冤枉了刘管家。他好心找人来库房救我,我却错将他当成了纵火犯。都是误会,孙兄替我打抱不平,我心领啦。如今刘管家已向我投诚,再不会替那姚羲和做事了。”

    孙昊觑了觑老刘,撇嘴道:“这老东西,倒是会见风使舵。行吧,看在崔兄的面上,我也不同他计较了。”

    崔佑道:“你将我约来此处见面,可是卓红叶那边的事有眉目了?”

    孙昊又灌了杯茶下肚,一挥手正打算说,忽瞧着探头过来的老刘,不悦道:“我同大人说要紧事,你可听不得。”

    老刘尴尬地干笑两声,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转瞬即逝。他看向崔佑,等着他的意思。

    崔佑看了看孙昊,转头向老刘挥了挥手,道:“刘管家,麻烦你出去看看,这千丝饼怎地还没送来,还有这大洱茶凉了,让人换壶新的来吧。”

    老刘接过茶壶,点头哈腰地出去了,临走时两眼却剜着孙昊,笑脸绷得紧紧的。

    “出去了,有话便直说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了。”崔佑催促道。

    孙昊点了点头,道:“你让我去查卓红叶走粮的事,算是有些眉目了。我手下的人已经潜入他的红叶山庄,混进账房做了个粗使的小工。”

    “哦?可是拿到账本了?我让你查的那批军粮是不是叫他给私吞了?”

    “账本还没拿到,倒是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卓老头一向本事通天,既管着民间的粮食买卖,又替朝廷管着赈灾粮和军饷,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出过什么纰漏。我以前还当他是有三头六臂,现在才知道,他是拿了粗糠夹塞在大米中,换出的部分就成了他自己商铺的粮,转头再卖给朝廷,赚上两倍的价钱!”

    崔佑闻言大怒,道:“用粗糠换大米?好个卓红叶!他把我边疆将士都当成什么了?这事我户部竟毫不知情!”

    孙昊摇了摇头,叹道:“户部未必不知情。”

    崔佑当即拍桌而起,道:“怎么,孙兄是不信我的为人么?”

    孙昊忙道:“崔兄,老孙说的可不是你啊!户部官员甚多,听说你到户部才没多久,恐怕不晓得各种关窍。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打通了查粮的官吏,收买了各军的粮官,这事儿就能给办妥了,哪里会让尚书侍郎知晓。”

    “什么?”崔佑惊道:“他一介商贾,还能收买我户部的官吏,还能收买各军的粮官?”

    崔佑突然像是有一口气憋在胸口,怎么也吐不出来,他在房中来来回回踱着步。

    孙昊接着道:“还有更气人的,这些事姚羲和也是知晓的。这卓家的账房每年都有一笔巨额的资产流出,却根本不知去了哪里。哼,依我说,这钱根本就是拿来贿赂各家的。姚羲和一介女流,哪有什么本事经营产业,这高裕侯府的产业早就在十多年前分崩离析了,剩下的都是些不挣钱的行当,了不得的也就是回春堂一个药铺罢了。她拿来这么多的钱养活侯府这么多人,还能操办什么寿宴?我想她必然是从卓红叶那里得了不少好处,才睁只眼闭只眼,或者根本就是狼狈为奸蛇鼠一窝,在粮食里掺和了一脚。”

    崔佑闻言,忽抬手摔了一只茶杯,怒道:“当真是目无王法!难怪陛下下令务必要扳倒这高裕侯府,没想到区区一个寡妇,也能做上朝廷的蛀虫!”

    说着,他转向孙昊,道:“孙兄,多亏你帮忙,这次让我晓得了这许多猫腻。再过一日,圣旨必然会到梁州城,届时我非得将他高裕侯府抄个底朝天!”

    孙昊忙附和道:“是啊,老孙我也心寒得很。天下粮仓为国效力多年,老侯爷若还在世,知道这娘们这么乱来,非得给活活气死了。”

    “孙兄,所谓拿贼拿赃,这些个罪行固然可恨,可若没有真凭实据,恐怕我也不好贸然出手。你那混去卓红叶身边的探子,可曾给你带回什么证物来?多少都行,若非有个由头,我一个钦差也不能无中生有地去查一个侯府。”

    孙昊一听,立时面露难色,迟疑道:“这……证物恐怕不容易弄到手。”

    崔佑立刻做了回去,探身向前急切问道:“怎么说?”

    孙昊道:“卓红叶更狡猾,卓家的账本都被他藏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偷不到。账房里除了几个心腹,其他的粗使小工都不得认字。我派去的那个,就是不认字的,还装成了个脑经不太灵活的哑巴,偷听还行,偷账本恐怕难。”

    崔佑忙道:“不是账本也行,若是有人肯出面指认,事情一样能成。”

    孙昊立刻会意,道:“崔兄的意思,是让我那探子出面指认么?”

    崔佑捻须点头道:“也无不可,谁出面都行,只要是在卓红叶手下做过事的人。孙兄,还望你这几日盯紧些,这军粮的事事关重大,即便我兴师问罪了,也需找出真凭实据来才行。你便替我多留意,想必卓红叶手上定然留着些要紧的东西自保,譬如他与姚羲和之间的往来信件,贿赂各处官员的账簿,或是换粮偷粮的记录。我瞧着年前边关都不会太平,想必他还得押送军粮过去,抽调大米夹塞粗糠的事恐怕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到时候我们就抓他个现行,让他无话可说!”

    孙昊闻言,连连点头,向崔佑敬茶。他仰头喝茶,眼中却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不屑。

    喝了茶,他便向崔佑告辞,匆匆离开了。

    隔间里千寻瞧了两人的全部对话,正出神想着姚羲和的事,忽肩上被宋南陵一拍。她抬头看去,宋南陵却指了指墙上的小孔,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孙昊走了,崔佑却还坐在那里,向着门外唤道:“进来吧。”

    刘管家自门外走了进来,面上却没了方才的谄媚笑意,只换上了肃然的神情。他阖上门,走到崔佑身前,拱手道:“崔大人,孙昊此人奸邪狡诈、唯利是图,还望大人万不可轻信于他!”

    崔佑端了茶杯,轻笑道:“正是因他唯利是图才好拿捏,给他许些好处,他便能替你卖命。让他替我去打头阵,也省了不少周折。”

    刘管家却依旧忧心忡忡,道:“可我瞧他野心甚大,恐怕一早就打着取而代之的想法,对大人也未必能忠心到底。依老奴所见,孙昊恐怕是找着新的靠山了,因此这番行事格外张扬些。”

    崔佑嗤笑道:“无妨,天下粮仓的主人是谁,只有陛下说了算。他一个江湖上的土匪,还能同朝廷对着干么?他的靠山再大,也大不过陛下去,何况这回他可是死了儿子的,也没见他去找谁来帮忙,巴巴地求我来了,可见他那靠山还比不得我呢。”

    刘管家闻言,不再规劝,又作一揖恭敬问道:“崔大人此次出京,陛下便不曾向大人提起过小人吗?”

    崔佑抬眼看向老刘,道:“刘管家且放心,待梁州事一了,我自会向陛下陈述你的功劳。陛下不曾向我透露你的身份,只怕也是为了防着中间有谁走漏了风声。毕竟你在侯府一藏就是二十多年,陛下对你要格外慎重些。这次真是误打误撞被我碰上了,差点就杀了自己人。”

    老刘叹息道:“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姚羲和做事谨慎,没能让我抓到什么把柄。这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我每隔一个月便会向陛下通报一次,想必陛下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幸好崔大人是陛下的人,还认得老奴手上的令牌,不然这库房失火的事当真说不清楚了。”

    崔佑忙安抚道:“欸,刘管家劳苦功高,我和陛下都晓得。库房着火那会儿,也亏得你派人跟着我,才及时替我打开了阁楼里的天窗。刘管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崔某不会忘的。只是,过了今日,还得麻烦你回去牢里待着。姚羲和不知道你是陛下的耳目,届时还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自然,自然,老奴为了陛下,必然是要鞠躬尽瘁的。”

    恰在这时,门外又响起敲门声,老刘立刻闪身躲到了屏风后面。一名禁卫军护卫小跑着进来,向崔佑禀道:“大人,澹台大人方才接到消息,说高裕侯府的那名侍女莫娘在狱中遇害了。”

    崔佑两眼一瞪,道:“那贱人死了?哼,她是死不足惜,却死得不是时候。可抓住凶手了?”

    “回大人,未抓到。澹台大人已带仵作过去了,说是尚不能确定死因,狱卒又都未见到有谁潜入,因此不确定是否真有凶手。只是……”

    “有话直说,只是什么?”崔佑不耐烦地问道。

    那护卫稍一迟疑,还是答道:“只是这里的牢头一口咬定和凶手交过手,但未看清对方长相。”

    崔佑轻哼一声道:“又是个喜欢邀功的武夫,你们去把人找来打一顿,打到说实话为止。交过手了还能看不清长相,他当人人都是好糊弄的澹台明么?”

    护卫却面露难色,道:“大人,这里的牢头便是那位戚九婴。”

    崔佑一愣,自言自语道:“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