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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虬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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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千寻同周枫进入蜃楼后,在漆黑一片的地道之中走了许久,竟是从另一处的小巷直接绕了出来。千寻在那巷道口转了片刻,却是连回头路也未找着。待她出了巷子回到大街上,竟连方才的蜃楼牌匾都瞧不见了。

    千寻拧了眉毛伫立街头,回头朝着周枫问道:“难不成是我白日见鬼了?方才我们都进了蜃楼,怎么就出来了?”

    周枫撑着那支青竹骨伞,摊了摊另一只手,道:“我就是沿着那通道走的,连个岔路也没瞧见。”

    千寻闷闷不乐地踢着地上的几颗石子儿,回想着方才走过的方位。两人确实不曾拐弯,一路向着南方走了约莫百余步,可出来的巷口却在入口的西侧。真没想到这蜃楼底下竟是这般古怪。

    只听周枫接着说道:“苏姑娘,要不回去吧?我瞧着天色不好,这种日子阴气太重,可别是遇着鬼打墙了。呸呸呸,太不吉利了,回去得让主子给你去去邪气。”

    “你才需要去去邪气呢。”千寻回头瞪了周枫一眼,“上回跟着随豫进蜃楼,也没见有什么蹊跷,怎么换了你来带路,连楼都进不去了?”

    周枫闻言一缩脖子,嘀咕道:“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周枫做什么都是错的。”

    千寻看了会儿街上来往的人流,终是说道:“算了,走吧。”

    她正要转身,忽然横向里伸出只手来搭上了她的肩头。周枫一惊,未想到竟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眼皮子底下靠得这般近。他下意识地伸手拔剑,却被来人一把握住了剑柄。剑未出鞘,千寻已开口说道:“哟,真巧,不想在这里能见着你。”

    周枫此刻才真正看清来人。那人身高八尺,身形很是挺拔,脸上却蓄着虬髯,遮盖了大半的面目,唯独一双眼睛显得很是明亮。只是他身上的衣衫有些脏污,像是有许多天不曾洗过。

    千寻被他带了泥污的手搭了肩头,却也不恼,只眯了眯眼,笑道:“萧大侠,这才几日不见,你这神出鬼没的本事见长了。”

    ……

    酉时将近,梁州城里天色渐暗,已有几处街道亮起了灯火。

    千寻坐在了西城角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手里捧着只盛了热水的粗茶碗。连夜的雪让这屋里的褥子带上了阴冷的潮气,才坐上一会儿就冻得人关节酸痛。

    她歪头看着房里那一脸虬髯的汉子写着一封信,看了一会儿便伸手捂了嘴,打了个深深的哈欠。她将手里的茶碗转了两圈,终是不耐地开口道:“我说,萧宁渊,你还要多久才能写完?”

    那虬髯汉子抬起头,看着千寻歉然笑道:“这就好了,师门等的急报,晚了怕生变故。”

    说罢,他将信笺轻轻吹干,塞进了一支半指长的竹筒里,走至窗边,将那竹筒绑在了信鸽的腿上。待那鸽子飞远了,他才掩上窗,转向千寻道:“没想到庐杨城一别,苏姑娘也来了梁州城。”

    千寻垂眸,握着那粗茶碗温了会儿手,忽将茶碗往塌上的小几一搁,抬头道:“咱们两个人如今是关起门来说话,也不必打什么哑谜了。”

    因着屋里实在阴冷,她索性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着步。“今日我本是想找璇玑阁打听些消息,不成想那蜃楼古怪,我同周枫在那通道里走了许久,却是穿到了另一边的小巷。白白走了一遭,连本书册都未瞧见,更别说打听消息了。可有意思的是,我俩从那巷子里出来时,却能偶遇多日来下落不明的萧大侠。此事岂不是更为蹊跷?”

    萧宁渊不动声色地问道:“苏姑娘未能进得蜃楼么?江湖上倒是有过这样的传言,璇玑阁极擅机巧,蜃楼之下四通八达,一不小心便会走错方向。”

    千寻往掌心呵了口热气,来回搓了搓,道:“是啊,一不小心,我和周枫便从那地道之中绕了出来。不过,说来也巧。我去蜃楼正是为了打听萧大侠的下落,如今却是正中下怀。却不知萧大侠是不是也打听到了想要的消息?”

    萧宁渊看了千寻一会儿,忽然笑道:“苏姑娘说得果真不错,同你说话还是开门见山的好。”说着,他伸手慢慢扯下了贴在脸上的假胡子,露出了他原本的脸来。“萧某今日确实去了蜃楼,也是为了打听一则消息,却不想那蜃楼给了这般答复,让萧某心中多了许多疑惑。正想着要如何求证,便正正好好遇上了苏姑娘。”

    萧宁渊说着,从袖中捏出张薄纸,递给了千寻。

    千寻接过,却见上面写着一个“苏”字。她有些不解,抬眼看向萧宁渊。

    萧宁渊道:“苏姑娘想必已经知道,萧某此次下山正是为了护送那把龙渊剑前往京城。那苏姑娘也应该猜到了,萧某之所以会在庐杨城现身,便是为了燃犀阁里的那把剑。至于萧某此刻为何会在梁州城,姑娘应当也是知道的吧?”

    千寻瞧着萧宁渊,道:“显然,此刻即便我说不知道,你也不会信。”

    萧宁渊却摇了摇头,道:“苏姑娘,若是可以,我倒真希望这纸上的字是‘李’或是‘姚’,而非‘苏’。”

    千寻依旧在房中踱着步,忽淡淡一笑道:“萧宁渊,你这人就是这样,即便说了要开门见山,说起话来却还是遮遮掩掩的。你护送龙渊剑去往京城,却在路上遭了埋伏,龙渊剑被人抢了去,于是你便一路追查到了燃犀阁。你没想到的是,一把天子要的剑,竟在短短一个月里辗转到了拍卖会上,而这拍卖会背后竟还连着个天下粮仓和高裕侯府。偏偏燃犀阁也不太平,那把剑终究还是被人抢了去,你追着那剑到了庐杨城外的树林里,却还是让人搅和了。虽说剑没找到,却还是留下了高裕侯府这样一条线索。于是你便隐藏行迹,赶到梁州城来打探消息。”

    千寻边说,边看着萧宁渊的脸色,却见他脸上并无异样,只静静等她说下去。

    千寻接着说道:“按说以你的功夫,夜探侯府也不是什么难事。是了,两日前正是侯夫人的寿宴,府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侯府也很是容易。想必就是那一日,你在侯府见到了随豫,才发现事情兴许不简单。早在天门山祭剑大会的时候,就有不止一批人想要盗走龙渊剑,那时随豫也在。”

    “说来也怪,他以商贾自居,若不是因为在安城镇出手相助,一路将你们送回天门山,也不会出现在武林人的聚会上。可你们偏偏在安城镇遭了埋伏,那时候你刚从将军府吊丧回来,带着韩洵武托付于你的龙渊剑。是了,这么一想,随豫倒显得很是可疑了。兴许他一早就觊觎上了龙渊剑,在安城镇等着你们。他的出手相助也不过是他一早谋划好的,就等着你们上钩。他在天门山上的时候,龙渊剑的事也不曾消停过。待天子的使令一到,你们就在路上遭了埋伏。从这种种迹象看来,他李随豫似乎从未远离过这把剑,若他当真图谋了那把剑,想必他是个城府极深之人。”

    千寻说着,搓了搓手,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明明来了梁州城,明明发现了那剑与高裕侯府的关联,却不曾去找随豫帮忙。可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些,譬如涵渊谷苏大夫的存在。你看,我也是在安城镇和你相遇的,甚至要比李随豫还早上一些。是我招惹了回春堂,才让李随豫有了护送你们回天门山的机会。是我夜探天门山,才让李随豫找上门来要人。你在燃犀阁的时候,也好巧不巧地遇上了我。等你来到梁州城,发现我也在那高裕侯的府上。于是你去了蜃楼,不仅是想打听龙渊剑的下落,更想打听打听涵渊谷苏千寻的底细。”

    千寻说到此处,定定地看着萧宁渊,手里一晃那写着‘苏’字的薄纸,缓缓道:“璇玑阁未必说得清我的来历,我却知道这纸并非出自璇玑阁。萧宁渊,你对我起了怀疑,连张浣花小笺都没准备,就打算诈我。”

    萧宁渊见她说罢,叹了口气,道:“你果然还是你,说话这般不留情面。不过听你这般说,我反倒是放了心。我现在相信了,龙渊剑之事确实与你无关。”

    “可别。”千寻扬了扬下巴,道:“你可莫要轻信了我。我也不信你我在蜃楼外当真是巧遇。今日你来找我,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恰好我也有事正要找你。”

    萧宁渊无奈一笑,道:“这么看来,倒也公平。萧某今日确实有求于苏姑娘,方才还想着该如何开口,当真见笑了。”

    千寻摆了摆手,道:“我看啊,我们两个是命里犯冲,每次见面都没好事。好在我命格大凶,也不怕你克我。但还有一点需早早说明白了。”

    萧宁渊道:“你说。”

    千寻道:“天黑以前你得放我回去,随豫等着呢。”

    萧宁渊看了千寻片刻,道:“便依你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