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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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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家仆听了崔佑的发问,面面相觑。

    恰在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来,褐色外衣,正是管家老刘。

    “都别愣着了,还不速速取水灭火!”老刘说着,推开了几个围在楼前的家仆,满面愁容地看着将倒不倒屋楼,又抓过一旁的护卫问道:“几时发现的?怎么烧成这样了?这里可都是要紧的账册啊!守库房的人去哪里了,还不去给我叫来?”

    那护卫急道:“当值的那两个没回来,也没找着人。我们瞧见起火就赶来了,可这火势来得太猛,夜里一起风烧得就更快,只怕这火灭不掉啊。”

    “怎么灭不掉?”崔佑怒喝一声,甩开了那个扶着他的家仆,快步走到楼前,冷笑道:“莫不是怕这楼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打算早早的毁尸灭迹了吧?”

    老刘看着崔佑微微一愣,随即向他行了礼道:“崔大人也在,这……大人方才便在这里了?怎么身上的衣衫被烧着了?”

    “我在此处,刘管家又岂会不知道?”崔佑怒目瞪着刘管家。

    方才崔佑在竹林中见到的正是此人,他却能作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这老刘是姚羲和的人,看来姚羲和一直派了耳目盯着自己,就等着这么一刻,好将他和账册一同烧毁了。这样既销毁了证据,又能灭了他的口,回过头来还能说是他崔佑自己打翻了烛台,烧了天下粮仓的账册。这一石二鸟之计当真是狠毒!

    想到这里,崔佑心中生恨。他指了老刘,道:“刘管家,你也知道此处藏了天下粮仓的账册,这要是付之一炬了,你家侯夫人还如何让我查账?我告诉你,今日崔某便在此处看着,若你们救不出账册来,崔某便只当做是高裕侯府无账可查,明日就向朝廷请旨,治你们一个欺君之罪!”

    ……

    一场火惊到的,还有松阳居里的两人。

    赵清商夜里向来睡得浅,府里起了“走水”的喊声,他便立刻醒了。他伸手摸了摸被子底下的那把剑,正打算叫醒睡在外间的小伍出去看看情况。他刚要侧过身,忽见垂下的床帘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赵清商心中生疑,随即放缓了气息,静静看着那人的动作。

    那人穿了一身夜行衣,脚步落地无声,身形极快,在房间四处翻找着什么。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他进到了里间却没有惊动睡在外间的小伍,功夫必然不弱。赵清商虽猜到了那人在找什么,却也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很清楚地知道,一旦他开口呼救,没有人能比房中这黑衣人来得更快。

    那人在房中四处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忽转头看向了房中的床榻,缓缓走了过来。

    赵清商手中握紧了剑,气息却是丝毫不乱。这样的场景并非初次遇见,想要对他暗下毒手的人不计其数。即使没了小伍,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只要那人来掀床帘,他便能借着床帘的掩护出剑。到时即使伤不了他,也能借着这一剑的时机从床上逃脱,将小伍引来。

    外面的那人越靠越近,忽然,他在床边站定,伸出手来要掀床帘。随着他手掌渐渐探入,突然掌中变爪,以极快的速度向赵清商的面门抓去,竟是一击毙命的招式。

    赵清商急忙向床内一滚,拔剑出鞘,向着床外那人一刺,眼看着那人的手爪回收不及,直直向剑刃送了过去,那人突然变爪为指,在剑刃上一夹,竟夹住了那剑。

    赵清商心知自己不懂武,方才已失了先机,之后便再难有脱身的机会。他将剑身一转,打算借着剑刃锋利,让来人松手。可那人指间的力量之大,让赵清商根本转不动剑身。

    那人冷笑一声,忽然指间用力,向回抽剑,赵清商忙抓紧了剑柄同他较劲。可赵清商不懂内力,转瞬间便露出败势,那人微一用力就连剑带着赵清商向床外摔去。赵清商立刻松手,趁着撤力的瞬间,让剑向那人的面门加速弹去,他自己从床上快速跃下,向着外间跑去。

    岂知那人并不上当,侧头避开了飞来的剑,右手飞快抓上剑柄一抖,就将剑牢牢地抓在了手上。抓剑的瞬间,他左手抬起,凭空向着赵清商的发向劈出一掌。

    那掌带着劲风击中了赵清商的后背,让他瞬间喷出口血来,一下扑倒在地。

    那人提了剑走到赵清商身前,看他吃力地支撑起身体。那人脸上蒙了黑纱,唯独一双眼露在外面,他眼中冷冷,连杀意也不曾波动,抬起剑打算在赵清商咽喉上补上最后一击。

    突然,那人的剑顿在了半空。他讶然看着地上赵清商的脸。

    黑暗中,赵清商面色惨白地扶着身边的支架,竭力爬起身。他的嘴角和脸上血迹斑驳,但他眸色冷冽,丝毫不见畏惧。明明那掌打得他内腑剧痛,他却咬着牙强忍。趁着黑衣人愣神的片刻,他已抓到支架上挂着的衣衫,向那人当头罩去,自己则奋力向着外间跑去。

    那人飞快地劈开了抛来的衣衫,立刻追上了赵清商。他伸手向赵清商的肩膀抓去,却听一声尖锐的破风之声响起,一枚银针自赵清商的肩膀之上擦过,直直射向了他的手掌。他急忙撤掌,侧身避开。立刻便有第二枚银针飞来,速度竟比方才那枚还快。他再次后退,侧身避开。

    赵清商才跑了两步,已是极限。方才那一掌也是杀招,伤了他的肺腑。他此刻胸口气血翻腾,又一口血涌上了喉咙口。他咬牙奋力向外移动,却还是脚下一软向前摔去。

    连京城都还没进,若就这样死在了梁州城里,那当真便是个笑话了!

    忽然,他身前多了一个人影,那人穿了一身白衣,张臂接住了他前倾的身子。下一刻,那人带着他轻盈地转身,身体像是失了重量一般,飞快地向着外间掠去。那黑衣人避开了两枚银针,立刻追了上来。

    “啧,麻烦!拿了剑还不肯走!”千寻托着赵清商身体退至外间,那里小伍还昏迷在榻上。千寻指间一弹,解了小伍的穴道,将赵清商往他身边一塞。随即旋身挡住了追来的黑衣人,引着他交起手来。

    小伍被解了穴,很快醒转过来。他一看房中的情形,急忙护住赵清商,喊道:“主子!你撑住啊,主子!我这里还有药,你快服下。”说着他慌乱的从身上摸出了个瓷瓶来。

    赵清商却紧紧盯着房中同人交手的千寻,她显然是为了绊住那人,频频出手攻击那人身上的要害。可赵清商心里清楚,千寻的功夫大多是保命用的,招式也胜在一个巧字,对上了真正厉害的杀手,只有尽快脱身才有活路,哪里耗得起时间和功力。除了那一次,她在林中挥剑斩杀数人。那时候,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赵清商不知道千寻身上藏了什么样的秘密,事后无论他怎么试探,千寻都好像对那件事丝毫没有记忆。

    房里,千寻拆解了那黑衣人数招剑法,依旧占了下风,被压制得厉害。可奇怪的是,那人却未再用上杀招,而是故意耗着千寻的体力。果然,千寻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喘息也变得不太寻常。她的风寒没有好透,之前的内伤也只是刚刚好转,经不起长时间的对招。

    赵清商低声吩咐小伍道:“去叫人来,不管是谁,闹出动静来!”

    小伍一愣,随即会意。这黑衣人趁夜而来,自然不想声张。若高裕侯府里的人被引来了,他自然就要想着抽身了。小伍看了看千寻,却有些犹豫。他要是走了,千寻能护得住主子么。

    “还不快去!”赵清商有些动怒。

    小伍再不敢犹豫,急忙下榻推门出去,边跑边高声喊道:“抓刺客!抓刺客!”

    那黑衣人一见小伍出去,手下再不留情,剑法一变将千寻逼退三步,他寻隙抽身向赵清商掠去。哪知千寻身法恁的鬼魅,虚影一晃便又挡在了赵清商身前。

    黑衣人眼见时机不对,这龙渊剑也已到手,便索性弃了赵清商回身向着门外蹿去,转瞬间消失在了房中。

    千寻见黑衣人已退,转手运指如风地将沐风正气打入赵清商胸前要穴,不等赵清商开口,她也纵身掠出了房门,消失在了房中。

    ……

    千寻跃出房间,耳力已追上了逃走的那黑衣人。她足尖轻点跃上了松阳居的屋顶,在夜色中向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时,空中渐渐飘起了大片的雪来,沉重的雨雪云将夜空堵得严实。

    那人在高裕侯府的屋舍之上起落,很快便跃出了侯府的围墙。千寻却在后面紧追不舍。

    侯府外横亘着宽阔的嘉澜江,只有一座跨江的石桥连通两岸。那人出了侯府后便上了一匹事先备着的马匹,往石桥上疾驰而去,手中还提着那把闪着寒光的龙渊剑。

    忽后方再次响起破风声,细小的银针竟追上马匹的速度,直射马腿。那人立刻挥剑挑去银针,打马疾驰。可下一刻头顶之上当空落下一人来,足尖竟直接踏上了马头。

    那人尚未来得及看清千寻的身影,冷冽杀气已逼至身前。千寻手中执着那把薄刃匕首,双脚锁着马脖子,欺身向着马上那人的咽喉切去,手法竟有些奇诡。

    马上那人未料千寻会下这样的杀手,微微一眯眼,当即弃马向后腾出半丈,避过了这一杀招,随即脚下点地一个纵跃,再次飞扑上马,手上的龙渊剑直刺千寻。

    千寻根本不避,手中匕首轻抖,刀刃忽弹出了三寸来长,同之前的刀刃连成一体,竟是变成了一把短剑。她将短剑反握,手臂带着剑刃游走,合着她鬼魅般的身法,竟堪堪绕过了龙渊剑的剑身,欺至黑衣人的身前,剑刃直接贴上了他的颈侧。

    这一下快得出人意料,黑衣人尚未看清她的动作,已被剑刃划上了脖颈。可他的应变也快,索性仰面倒下,屈膝直踢千寻腹部,手中的龙渊剑回刺。这一动作锁住了千寻全部的脱身方位,无论她如何动,都会让这回刺的一剑刺中,或是被膝踢狠狠击中。

    就在这时,千寻竟冲他冷笑一声,伸手抓向了他面上黑布。那人面色骤变,急忙变了剑招,左手抬掌向她猛力拍出。

    一时之间,两人分开,向着相反的方向各自滑出数丈,落在了桥面上。

    马匹向着石桥对岸跑了出去,千寻所在的方位恰恰将那人堵在了高裕侯府的方向。

    侯府大门突然开了,从里面跑出了一队举着火把的护卫,向着桥面赶来。

    黑衣人冷眼看着桥面的千寻,忽眼中闪过杀意,接着,他提了龙渊剑向千寻飞奔而去。

    漫天剑光四散,剑气暴涨,带着凄厉的剑鸣,形同龙吟。李随豫从府中赶出时,就见远远的石桥上,身形瘦弱的白衣之人被刺眼的剑光吞噬。

    风雪骤起,乱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