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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肝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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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寻一把将周枫拉进了房里,飞快地掩上了房门。房门开合的间隙,屋外的寒气蹿入了房中,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周枫见她还赤着脚站在地上,急忙跑去床边提了夹绒的鞋子过来,呼道:“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光着脚!一会儿要是让主子瞧见了,非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千寻听见他提李随豫,心中一动,问道:“那他瞧见了没?”

    周枫将鞋放在了千寻脚边,让她穿上,又扶了她一跳一跳地在椅子上坐了,道:“小姑奶奶,你可别坑我。主子今天恐怕是去了天下粮仓听会,不然早回来看你了。”

    千寻点了点头,心道还好还好。她这会儿还有点怕见李随豫,可知道他去了哪里,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他,又觉得有些失望。她接过周枫递来的热茶,说道:“唉,乖侄孙,快帮我看看,我来时带着的那些衣物放哪儿了?”

    周枫面上一抽,干笑道:“苏姑娘就是爱说笑。”他说归说,却也在房中找了起来。可房间里的摆设简单,没什么藏东西的地方,不过片刻的功夫便瞧了个遍,也没见到千寻说的衣物。

    “苏姑娘,那衣服兴许是被送去洗了。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在里头吗?”周枫问道。

    “送去洗了?”千寻一惊,心道要糟。这当票应该是被她塞在了白衫的腰袋中,若浣娘没取出来就落了水,那当票岂不是废了!这下可就非同小可了,她急急忙忙地站起身,道:“周枫周枫,快带我去看看,千万别是被洗了啊!”

    周枫不明所以,只当真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扶住了她安慰道:“别急别急,我去看看,你就留在屋里。也就是随口一说,未必真送去洗了。”

    千寻不依不饶,直接起身迈步向门口跳去,边跳边道:“再不去,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我了。”

    周枫这下也急,伸手拉了千寻耍赖似的不让她走。李随豫走的时候交代他千万看着千寻,莫让她真出了门。天门山上神神气气的苏大夫,现在是个病怏怏的娇美人,又是主子的心头肉,若是被梁州城的寒风吹坏了,他周枫可不敢想。

    正当两人拉拉扯扯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只听一人嗓音尖细,在外面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这门竟自己开了。咦,你们在做什么?”

    小伍站在门外,探头看着房里拉扯的两人,等看清了是千寻,欣喜地举了举手里捧着的包袱,道:“苏姑娘,你醒了,那就好了!主子一直惦记着你的病情,让小的过来看看。回春堂那个姓荀的药师非是不让他出门,知道你没事,他便能放心了。”

    小伍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房中。周枫却是全全变了脸色,这李随豫走的时候,还交代了另一件事,那便是不能让千寻知道赵清商还在府上。这下好了,苏姑娘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出门。这叫小伍的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昨日还着紧地围着赵清商团团转,今天倒跑来扫雪庐探望苏姑娘了。不该发生的事全撞上了,主子随口编的谎话叫他周枫怎么圆!

    千寻听见小伍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即手上被塞了一个包袱。只听小伍说道:“主子说了,姑娘醒了恐怕会找这些东西。昨天走得急,没给你拿来,姑娘快看看东西是不是齐全。”

    小伍不知千寻伤了眼睛,还等着她查验包袱,两眼倒是盯着千寻的面色打转,约莫是想看看她的病是不是真好了。

    周枫也偷眼打量千寻,想着只要她发问,自己就要找借口搪塞过去,或者将事都揽到自己身上,只千万别对主子有什么想法,不对,有想法是好事,只千万莫要生气跑了。

    千寻伸手探进包袱摸了摸,随即放下心来,当票还稳妥地留在了腰袋里。她将当票夹在指间抽了出来,藏进了袖子里,这才将包袱放到了一旁的桌上。她扶着桌子坐了回去,两手抱在胸前,微微挑眉,道:“让你特地跑一趟,真是多谢。那清商现在如何了,怕是还在卧床吧?”

    小伍见千寻虽气色不好,到底也无大碍,当即答道:“正是,荀药师给他开了助眠的药,刚刚睡下了。小人还要回去煎药,便不打搅苏姑娘休息了。”说着,他瞧了瞧一旁面色古怪的周枫,退出了房间。

    这下,房里就剩下了两个人。周枫尴尬地摸了摸后脑,蹑手蹑脚地也向外走去,却听千寻开口说道:“已经辞行在路上了?外面备了马车,叫我自己看着办?呵,周枫,你家小梁侯可真会说话,你倒是去给我牵辆马车来瞧瞧。”

    周枫觉得自己很冤,是真的很冤。可事已至此,懊恼也无用,只好陪笑道:“府上马车倒是不少,苏姑娘若想在梁州城里逛逛,回头等主子忙完了,我就给你们安排。”

    “不必了,他不是说来去由我么。现在我就要走,你去将车牵来。”千寻板了脸冷冷道。

    “别啊。”周枫苦恼道,“别啊,小姑奶奶!主子对你……你是知道的,何必伤主子的心呢。这不就是怕你四处跑,误了自己的病。”说着,他索性掏出了手绢,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你说我们主子多不容易,身为高裕侯府的主子,却要常常看人脸色,做事的时候都是倍加谨慎,打小便没个掏心窝子的人,唯独对姑娘你予取予求。这次也是为姑娘你操碎了心,昨天一晚上没睡,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苏姑娘,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说走就走,到头来还不是要教我们主子牵肠挂肚,肝肠寸断!”

    千寻听周枫哭得凄惨,脸上一抽,冷冷道:“要我留下也行,但我有急事要办,非得出门一趟。你要是怕你家主子肝肠寸断,那便趁他回来前赶紧带我出去一趟。等他回来,我必然不告诉他,连同小伍的事也当作不知道。”她口上说得无情,心里却在偷乐,这套说辞放李随豫面前,恐怕又得挨一弹指,好在周枫要好骗许多。退一万步来看,就算周枫不上当,只要人没跑,主子抓不到把柄,他一个护卫睁只眼闭只眼,装傻充愣一回也无妨。

    周枫听了,立刻止了哭,问道:“真的?你当真不会一走了之?你当真不告诉他小伍来过?”

    “嗯。我若真要想走,就算你将我关在房中也没用。”千寻冷哼一声,随即又道:“不过我出门办事需要银两,你先借我一些。”

    周枫见是雨过天晴,笑道:“银两的事好办,苏姑娘开口,周枫立刻去主子账上支。”

    “笨!你去他账上支了,他岂不是知道我们出去过。”千寻扯了扯嘴角骂道。

    周枫一拍手道:“哟,果真如此,是周枫欠考虑了。行,我那儿还有点私房钱,没让婆娘知道。那苏姑娘,我们赶紧走吧。唉,等等,你得再加件衣服。”

    ……

    千寻跟着周枫出门的时候,觉得自己被裹成了一个粽子。夹绒的袄子,狐裘的披风,将她罩得很是严实,手里还捧着个小巧的鎏金暖炉。脚上是一双鹿皮靴子,竟是提前用炭火烘过,穿上去暖洋洋的,即便是千寻这般气血两亏之人,吹着冷风都觉得浑身发热。

    能有这样的待遇,也是李随豫想得周道。千寻心知周枫虽心思活络,惯会看主子脸色,却也是想不到这般细致。想到李随豫,千寻的面色也柔和起来,嘴角不自觉挂着浅笑。

    因要避着些耳目,周枫带她走了偏僻的小道。她行动不便,却也不好找人来抬,因此只好走得慢些。却不料一路上还是遇到了不少下人,来来往往的,听脚步很是匆忙,还夹着七零八落的人声。

    周枫拉着千寻避到一旁,看着几个下人抬了蜜蜡做的一人高寿烛经过。

    千寻嗅了嗅蜜蜡的气味,奇道:“怎么府上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喜事?”

    周枫将她挡在身后,避着路过的几人,低声答道:“夫人过大寿,就是明天了。”

    “原来如此。”千寻点了点头,想起李随豫曾同她提起过的那位嫡母,心道,随豫连中秋也不回去,估计多半同那嫡母不怎么亲近。

    蜜蜡的气味渐远,周枫扶了千寻继续在道上行进,才走出几步,就听一人在身后呼道:“周护卫,你怎么在这里?”

    周枫一听声音,暗道不妙,拉着千寻往园子里的假山石下一塞,这才回头应道:“哟,刘总管,您老忙着呢?”

    管家老刘站在不远处的石子路上,看着那几个下人小心翼翼地将寿烛搬到小推车上,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推走。他转过身来看着周枫,道:“早晨见你被留在了扫雪庐,也没来得及同你说。这几日府上缺人手,泰和堂上的匾额一直找不到人来换了。那匾又高又重的,寻常人恐怕做不好,雇来的几个莽夫粗手粗脚的我也不放心。我记得夫人说你有些轻身功夫,去帮个忙换了吧。”

    周枫陪笑道:“刘总管差遣,周枫哪敢不听。只是现下有些要紧事要出府一趟,总管若不急,我晚些时候来,保管您满意。”

    刘总管听他这么说,只当是推脱,心中不悦,道:“泰和堂是明日寿宴用的正堂,哪里等得了。小梁侯若真有要紧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功夫。你只需去走一趟,能耽误多久?还不快去!难不成还得让老头子我去请示了小梁侯,才能使得动你不成?”

    周枫叹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假山石下的千寻,只好应道:“那成,我就过去。”

    周枫心里的打算,是将刘总管尽快打发走。至于那块牌匾,叫谁去不行呢?等出了高裕侯府,打发了暗卫去叫周彬,也不耽误他带千寻走个来回。哪知刘总管却是个不好打发的,他听周枫应了,便随手指了个下人过来带周枫过去,倒像是算准了周枫会溜号。

    周枫眼见非得走一遭了,只好回头同千寻嘱咐道:“苏姑娘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久的。”说着,他向那下人迈步走去,可走出两步还是不放心,回头又道:“我真会回来的,可千万别走开了。”

    ……

    千寻摸着假山的岩石,找了处平整的地方坐下,伸手揉了揉胀痛的小腿,等着周枫回来。另一手摩挲着袖中的当票。

    那日在沛林县,她记得当铺上写着的是“辛通”二字。后来到了梁州城,一路前往花间晚照时,又在同一条街上看到了写着“辛通”的典当铺。若真是同一个东家开的,想必也不用她特地再跑一趟沛林县了,多出些钱让人直接送来便好了。

    她如此想着,却听身后不远处的假山洞里,传出了一些动静。那动静不似脚步声,倒像是有人撞到了某处的山岩,接着是“呜呜”之声,倒像是有谁捂着嘴在哭。接着,碰撞之声再次传来,这下除了“呜呜”声,还多出了一些怪异的喘息声。那撞击的钝响一下一下的,没个尽头。

    千寻微微皱眉,摸索着岩石慢慢站起身,悄无声息地向声源靠去。待她摸到了洞口,里面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一个男人喘着粗气低吼一声,伴着女子失神般的呻/吟,最后一次钝响之后,空气中溢出了淡淡的麝香腥气。饶是千寻这般不经世事的姑娘,也知道这洞里的两人在做什么。

    那气味熏得她一时血涌上脸,慌张地向后退开,哪知脚跟踩到了一块圆滑的石子上,让她带着惯性向后摔去。她急忙伸手去抓岩石,却也不知被哪里伸出的树枝扎到了手,立时失了时机,教她重重地摔了下去,脑袋磕到了地上。

    这一下磕得千寻眼冒金星,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缓过劲来,她用手肘撑着地面支起身,却被迎面而来的热气逼得躺了回去。

    一个男人蹲在千寻面前,手里还提着裤头系着腰带,身上带了浓重的麝香味,低头看着千寻的脸。忽然,他咧嘴一笑,道:“都说高裕侯府上的小梁侯沉迷美色,买的一众丫鬟环肥燕瘦,没想到今天我孙骜还有这等艳福,这才吃完一个,便有第二个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