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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术道之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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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芊本来都听得黑脸了, 乍见赵曜气得摔杯子,她反而就不气了,微微一哂, 继续靠在窗框上往下看,那个书生还在不停地高谈阔论,将底下大厅里的书生们都说愣了, 甚至有好几个开始应和他, 跟着讨论起他们的所谓儒家之学, 大道之学,才是天下人该坚持的正统云云。

    沈芊听得有些好笑, 忍不住回头瞅了瞅一脸阴郁的赵曜:“看来想忽悠你的‘国之栋梁’,一点也不难啊。”

    赵曜脸色更黑了一层,显然颇觉丢脸。倒是一直默默无语的高齐, 开口给自家陛下辩解了一下:“会在考前来拜前人‘墨宝’的, 应该也入不了殿试。”

    沈芊点了点头,倒是很认可, 毕竟她身为一个学霸, 对考试还是很有体会的:“说得有理,心虚的才需要在考前拜天拜地拜神佛,哈哈。”

    沈芊这边心宽着,底下的氛围却是越来越不对劲儿了。而且只要书生们的讨论一跑题, 那名冯姓男子便会立刻出声,把话题继续引回到“火器祸国”和“皇后祸国”这两个中心点上来。这下莫说赵曜和沈芊,便是连蕊红都听出不对劲儿来了, 她皱着眉:“娘娘,此人胆大包天,竟公然诋毁您!若是不处置,奴婢怕有后患。”

    赵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正想吩咐高齐去把人控制起来,沈芊忽然一摆手:“等等,区区一个书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当众诋毁我?先别抓,派人盯着,看看背后是谁。”

    高齐会意地点点头,立刻走出门外,吩咐侍卫混入人群中,盯住这个冯姓书生。不过不当场抓人,也就意味着,他们还得继续容忍这人妖言惑众,这让赵曜忍不住皱起了眉。

    虽然底下的考生们被高齐盖章“进不了殿试”,但好歹也都是经过了乡试、会试等重重考核的人才,倒也不是都傻。冯书生的这个节奏带的太明显,显然有不少人都听出了他意图诋毁当朝皇后的意思,有几个考生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抽身离开了,显然是不想沾惹上什么是非。

    而另有一些人,听着冯书生的言论,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尤其当冯书生又重申了一遍“钻研火器是在“舍大道取小技,长此以往将祸乱家国”之后,终于有一个考生忍不住站了出来,对着这位冯生道:“冯兄说话也未免太绝对了,火器有利处,亦有弊处,朝廷既然有生产火器的想法,自然也会扬长避短。”

    冯生听到有人反对,立刻一挑眉,转向那名书生:“不知这位兄台贵姓?哪里人士?”

    那书生皱了皱眉,道:“免贵姓姜,山西人士。”

    “姜兄。”冯书生拱了拱手,模样倒是很客气,说话却毫不留情,“姜兄既是山西人,倒也难怪会支持火器,山西战中沦陷,确实是那威力巨大的火器扫平了战事。但姜兄,我等熟读圣贤之书,便不能被此等血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姜兄既来自山西,不知可否见过战后的平阳城?当初征北军攻下平阳城,靠得是那遮天蔽日的天火弹,城是攻下了,结果呢?平阳城一片废墟焦土,所有屋院楼台皆成瓦砾!到如今三年有余,平阳城才堪堪重建了个轮廓。姜兄,若是此物大规模推广,毁城灭国将不费吹灰之力,即便不谈将来反受其害的可能,单就用其来攻城略地,难道姜兄就能看得下去吗?使用此等残暴之物来开疆扩土,难道还称得上仁政吗?”

    姜生本就是意气反驳,哪里比得上这冯生有备而来,听得他这么一通咄咄逼人的大道理,姜生皱紧了眉头,想要辩驳,却一时又不能组织起语言来,场面瞬间静了下来,众多听者面面相觑。这冯生环顾四周,见无人能驳,便隐隐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就在这冯生志得意满地打算总结陈词的时候,二楼的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一个清朗的女声在大厅的上方响起:“这位冯先生的大道之言倒是很有意思,我家夫人听完之后生了三问,不知冯先生能否解答。”

    大堂中的众考生闻言皆抬头,齐齐看向站在二楼的女子,这女子一身罗裳,清雅秀丽,即便是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亦是不卑不亢,颇有气度。这一看之下,众人便觉着此女口中的“夫人”怕是有些来历。

    那冯生也微微皱起了眉,他没料到今日这悦然居里竟然会有贵人在,一瞬间便有些退缩了,毕竟万一要是撞上了不对盘的人,今儿这事可就砸了。

    然而还没等冯生说话,姜生先对着蕊红一礼:“姑娘但问无妨,想必冯兄一定愿意为你家夫人解答。”

    这姜生心里觉得冯生说得不对,这道理也并非如此,但他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所以便期待着这位夫人能问出他想问的话。

    冯生骑虎难下,便也只能脸色难看地等着蕊红的发问。而雅间之中,赵曜也挑着唇,似笑非笑地看着沈芊:“你刚刚同蕊红耳语了什么?”

    沈芊笑容满脸地看着外头:“你自己听呀。”

    “我家夫人第一问,天下文人所学皆是治国平天下的大道之学,而火器之术,亦如冯先生所说,乃是小术小技。可偏偏你刚刚的字字句句,却都像是在说,身负天命大道的国之良臣们,不但掌控不了这些小技小术,反倒还心生恐惧和忌惮,这岂非,自相矛盾?”蕊红清朗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堂,这第一个问题就极为犀利,“冯先生到底是看不起满朝文武呢,还是看不起你口中的大道之学?”

    大堂中的众人闻言哗然,先是震惊地看着站在楼上的蕊红,随即又齐齐地转向冯生。他们刚才以为冯生说的话已经够大胆了,却未曾想楼上这位“夫人”更加肆无忌惮,一下子把满朝文武和孔孟之道都给拉上了,这话可够狠。

    冯生现在越发确定楼上是某位达官贵人,而且很不巧,正好是支持火器的那一批。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也不过是一枚神仙打架的棋子,如今真要他来面对这种压力,他立马就腿软了,拼命地咽了咽口水:“大道之学自然……自然是不会有错的,满朝文武……满朝文武……”

    众人怜悯地看着冯生,如果真说出满朝文武是肉食者鄙这种话,冯生这科举也不用考了,毕竟还没考上就把同僚上司都得罪完了。

    “话……话不能这么说,即便大道足以制住小术,但期间造成的损害亦是……亦是不可估量,既然如此,自然不如一开始就阻断此等状况发生。”冯生虽然解释了,但气势上、内容上都差了一大截,显然是落了下风。

    蕊红也没评论他说的对不对,继续问出了第二问:“我家夫人第二问,大周北有鞑靼、瓦刺虎视眈眈,西有帖木儿帝国横截商路,东南更有倭寇连年犯边,这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的豺狼虎豹们,哪个不是亡我之心不死?先生口口声声废火器,是否能当场签个军令状,日后战事爆发,便上战场去舌战群雄,以先生口才,想必自然是可以不战而屈人兵的吧。”

    蕊红学沈芊的语气,那是学得极像的,故而这最后一句,带着沈芊氏的毒舌,立刻说得那冯生羞愤难当。

    倒是那姜生听得颇有趣味,见冯生掩面不答,还追问蕊红:“你家夫人的第三问,问得是什么?”

    蕊红笑了笑,目光扫过大堂中的莘莘学子,这些人原是没有立场的,只不过书生意气,容易被煽动,皇后娘娘今日要她当众来驳斥,想必也是为了警告幕后之人,少拿这些年轻人当枪。

    “我家夫人的第三句话,倒并不是疑问。夫人道,在场诸位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子,都是将来的国之栋梁。但我大周朝并非所有人都能治国平天下,总要有人驻守边关,总要有人四时耕种,也总要有人贩卖经商,所谓推行火器,并非什么危言耸听之事。无非便是多了一些人,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罢了。”蕊红停顿了片刻,“术与道并非对立,也无须对立。若有人这么做,便是刻意煽动,别有用心!”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冯生,冯生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僵住了,脸色又红又白,难看至极。他今朝这件事,显然是办砸了。

    赵曜听完了这一整场大戏,一边示意准备离开,一边笑意满满地看着沈芊:“你这日这番话倒是厉害,这悦然居本就是学子聚集之地,想必不久之后,这段话就该传遍京城了。”

    “那正好,也不枉费我这难得的灵光一闪。”沈芊哈哈一笑。

    “毒舌的功力果然是天生的,之前那些胡言乱语,你都能说得振振有词,今朝你还站在家国大义上……啧啧,幕后之人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赵曜边摇头,边笑着站起身。

    高齐推开门走进来,对两人点点头,显然是已经结好账了。沈芊便也跟着一道站起身,一甩衣摆,撇了撇嘴:“这还算毒舌啊?我已经很口下留情了。”

    “哦?那不留情的话,你想说什么?”赵曜牵着她的手,两人走出门外,走到了二楼的过道上。

    堂下众人的目光立刻被集中到了两人的身上,沈芊压低了声音:“要我说,这帮人口口声声宣称自己学的是孔孟之言,结果呢?孔夫子强调了多少遍中庸之道,这帮人还不是天天非左即右?倒也好意思厚着脸皮说自己身负天道,啊呸!”

    “哈哈哈!”赵曜忽然仰天大笑起来,在所有人目光之下连连抚掌,“夫人这话,妙哉,妙哉!”

    堂下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这对夫妻走过走廊,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楼离开。所有人都有些怔愣,或许这些人都为曾见过帝后容貌,但到底都有些出身,一眼就能看出两人非富即贵,再瞧瞧后头跟着的那群便衣侍卫,一个个都如利剑出鞘,显然不是一般人家养得起的。即便是几个出身不错的学子,也暗自审度着自家是比不上的。

    静了片刻,整个悦然居骤然爆发出讨论之声,这场发生在所有人眼前的术道之争,果然如赵曜所料,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术道之争这个,之前听智库开党课说的哈哈,现在对这个问题倒也挺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