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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画、下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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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致的观察之下,汪筱沁才有些明白为什么如此经过艳丽别致的打扮之下,这女子却无一点俗媚气息。因为她绝对有值得如此打扮的资本与本钱——皮肤。在穿过层层翻覆宫墙落下的班驳阳光,随着女子幽雅的步伐,打在她的皮肤之上,竟是如水一般泛起层层的雾气,那比玉还要美上几分的肌肤颜色,在阳光的雕琢之下,竟是透明如水晶一般泛着清凉的光芒。

    而且,整个人是笼罩在蓝色的色泽变化之中,一袭天蓝色宝瓶叠裙,上接乳色勾银帛衣,衔接着海国珍珠链扣,斜在线口的位置,温雅的垂下两条银色锻珠如意带。瑶裢幽幽的挽在腰间,结了繁复的宫结样式,高贵的垂在裙摆之上,随着独特的斜式剪裁的叠裙,更显庄重却又不失别致。裙边是镂空的水波一般纹路,虽无得半丝风过,却依旧让人觉得灵动翩然。

    然而,她对于这个女子的惊艳却很快被另外一样事情给撩去了心神。随着女子的接近,她发现在那安洛娘娘的一只葱白玉手,总是温柔的扶在自己的小腹上,而细致的观察下去就不难发现,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安洛娘娘竟是有了身孕的?汪筱沁竟是惊讶的有些不知所措了。她的惊讶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只见一边早已知晓安洛娘娘到来的小玉蹙了眉,勾着头僵硬的带着一边的宫女们簇在了汪筱沁身边,微微做了几个宫礼,便呆板道:“安洛娘娘现下是万金龙母之躯,怎么来了中宫也未见得有人事先通报一声?万一中宫的丫头们有一个不伶俐,伤了安洛娘娘和龙子,那小玉可是有几个脑袋都不够得砍。”

    安洛闻言朗声笑了笑,急促的笑声玲珑如泉,挑了一下那镶着银片的凤眼,若有若无的眼波撩过汪筱沁,而后软身微微屈了一下身子,而后直起抬眼直视汪筱沁清澈的眉目道:“皇后娘娘,安洛现下不方便,就只能这样给娘娘福上一福,娘娘可万勿怪罪呀~”说完,便转眼又看向小玉道:“哎呀娘娘,不是我说您,您怎么还在用着这呆笨的丫头?”

    小玉听得此话,却依旧是面无表情,恭谨如初。

    而汪筱沁看得安洛挽手捂唇,如花娇笑,心里没来由一阵疙瘩。小玉又无半点招惹到她,她凭何如此羞辱?向来见不得仗势欺人的她,想也未想干脆道:“安洛娘娘,这小玉却是我的人,用与不用,又与您什么关系?”

    那安洛一听这话,顿时愣了半饷,听到汪筱沁那自呼“我”的称呼,直接脸色白了几许。又觉得她丝毫不留情面,和以前那蓄着气势藏而不露的模样完全相反,心下顿时不知是慌还是乱。心思百转间,她直接楚了眸,含了泪,弯腰蹙眉道:“皇后娘娘息怒,安洛这几日来歇惯了,身子懒散了不少不说,连心劲都愚笨不少。未曾念娘娘心肠当真如那菩萨一般念旧,真是该打该打,妄言之下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一番楚然可怜的话,映着那楚然而立的柔弱身躯,让汪筱沁顿时哑然。这安洛,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责罚?开什么玩笑,汪筱沁有些无奈。虽然她最厌烦心机深重,可她前世也并不是单纯的小孩。这安洛可是怀着寒瑟的龙种啊!她深知,在这个并无很多妃嫔的皇宫里,怀孕意味着什么。别说责罚了,怕是自己连说上她一句都说不得吧?没听见安洛说“这几日歇惯了,身子懒散了不少,心劲愚笨了不少”,完全是将自己的过错推给了这几天的歇息。歇息?为什么歇息?还不是因为人家怀的是龙种?要是她今天稍有一点点怒色出现,那不就等于故意甩脸给安洛看?不就等于是怪罪人家安洛歇了身子?

    心思急转之下,汪筱沁几乎是有些无奈了。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话中有话,杀人于无形。

    她抬眼微微扫了一眼安洛,发觉安洛那楚然的眸里几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与算计,心下顿是对安洛一丝好感也无。于是汪筱沁干脆的转身对着一边的小宫女道:“你们还愣着干吗?还不快服侍着安洛娘娘坐下?惊扰了安洛娘娘的身子,就不是骂一句你们愚笨可以算得了的事情了!”

    说完这话,安洛脸色一变,顿有些懊恼,后又突地反应到那句“骂一句愚笨可以算的了的事情”,顿是心头一跳,眉目里隐约的算计更是带了几丝毒辣的痕迹。汪筱沁不着痕迹的看在眼里,十年之中,她食遍恶女,几乎是看遍红尘,这种凡世之间的算计在她眼中,已经是不想去沾染的疲累与不屑。

    安洛自然不知汪筱沁心里所想,只是赶忙做出感激万分的表情,一看下去,就是渲然欲泣的表情。汪筱沁心觉惫懒,却终究未有一丝表现,只是做出好奇的表情看向安洛道:“安洛娘娘,你刚才说你来是做什么的?”

    那安洛坐下之后正揣摩着她的心思,被这话一僚,心里一惊,赶忙故做恍然道:“哎呀,都怪安洛这愚笨的性子,看看,我差点就忘了。先前见得中宫下六不是去慈安房取得花苗,刚巧碰见我那欢云去慈安房办事,我这不是刚得了一些稀罕的花苗正准备找人来植一些,没想到这一碰见,干脆便与娘娘送来了。”

    而后一使眼色,身后便有一个身着红衣的伶俐小宫女走上前来递上一个旒木盒子。安洛拿了盒子,提了手指便扶上那旒木轻轻一推,精致的盒子里便露出几株干枯的花苗。

    “这?”汪筱沁有些迷茫的看着她手里呈现死黄色的干枯枝桠,平凡的模样几乎类似于枯死的树枝。

    安洛一见她如此模样,撇了一下笑,娇声道:“皇后娘娘,您可别瞅它这难看模样。这可是我家乡里最难寻的一种花苗呢,名唤‘莺啼’。您可不知道,这花可希奇着呢。三日便开花,一开便是一年。开花之后,不但香气四溢,直比那月寒垭里最美的香料还香上几分,而且更绝的是,若您浇水之时,它便能发出如莺啼一般的脆声,真真是好听极了。这不,陛下知我念家,特意从我家乡为我摘来的。我这不也用不完,特拿来给娘娘也看看稀罕。”

    汪筱沁露了一个天真的笑,清澈的眸里依旧是淡然的表情,无懈可击的完美表情让安洛不由的后背凉了一凉。不知为何,安洛看着面前那女子那绝美的笑容,却是想起她当年的手段,心里顿是冷汗连连。正想说一些其他的话来周旋一下,却没想汪筱沁无谓的道:“安洛娘娘现下正是身子要紧的日子,以后可不能在因为这些小事奔波了,劳累了安洛娘娘的身子,我却是没得一丝分辨与陛下啊。”

    说完这些,汪筱沁转眸对一边恭着身子的小玉道:“小玉啊,送娘娘回去吧。”说罢,也不管得一边的安洛的表情惊讶而恐慌,直接站起身子,将手里的花苗递给一边的小宫女,随得一边的宫女就要走回宫中内殿。

    却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尖细的太监声音隔了许久的宫殿外,猛然响起:“皇上驾到!!!”

    那太监尖利如破刀一般的嗓音划开中宫这有些尴尬的气氛,而随之而带来的,便是有些促不及防的慌乱。

    中宫的宫女与太监们都恭谨而略带慌张的准备好恭迎圣驾,一边坐着的安洛娘娘则是扶了肚子,紧张的表情一显无余。而后水眸转了几转,便蹙了一个苍白的有些虚弱的笑,伸出手去递给一边的红衣丫头优雅的直起身来。

    也许,在这么大的中宫之中,唯一看起来最无表现的,就是汪筱沁了吧。说没反应,其实也不尽然,心里不过是有些疑惑这寒瑟什么时候不来,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于是,眉眼也无一丝慌然和惊讶流露,依旧是淡然而无谓的立在那,甚至嘴角也依旧挂着刚才那抹淡定的笑容。

    终于,遮在她们面前的那层帏帐终于被两个宫女给拉开,而一身明黄色的男子,便被簇拥在众人之中走了进来。一瞬间,整个殿内的人,都如条件反射一般跪了下去。除却安洛娘娘只是小心的福了个宫礼,就只剩下汪筱沁一脸平静的一动未动。

    自然,当所有人都或跪或福礼的动作之中,淡然而立的汪筱沁的便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当然,也包括寒瑟。

    汪筱沁淡然的站在那里,眉目之间依旧是明媚而华美的娇艳颜色,可抬眼之间,眼波却未有丝毫怯色一般,直直的望进他的眼睛。他不知在想些什么,平淡的面容上是难以琢磨的笑容,触到她干脆而清澈的眸,笑容更是浓了几分。二人之间,就是这么简单的对望着,旁边跪着的宫人,以及一边低头顺目的安洛娘娘,偶尔大胆怯怯的偷看一眼,就被汪筱沁大胆的动作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他们看错了吗?一向心计最深的皇后娘娘,此刻竟然如此不尊礼数的直接站在那里无动于衷?甚至,她还抬着头直接盯着他们的陛下看着?这到底唱的是哪出啊。所有的人都瑟缩着将头伏在地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先掉脑袋的就是自己。

    汪筱沁淡然的看着他平淡的面容,中间隔了跪了一地的人群,他平淡的素容并无任何鲜明的棱角,却如一个深潭一般,让她不由的沉了下去。这样看来,他微微眯起的眼,如泼墨一般浓重而鲜明。她有些疑惑,为什么如此平淡的面容下,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双眼。看到他眸里依稀沉淀下去的不明神色,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怒气。她应该是惹怒了他吧?她当然知道,她这个所谓的皇后,是应该对他做一些宫礼表示尊重的。可她,却不知为什么,面对他的突然到来,竟是莫名的有些厌倦。

    而厌倦下去,便是措手不及的麻木动作。想让我对你表示屈服么。她心里是冷笑的,面上却是淡然无谓的。我到要看看,所谓的皇后到底对你意味着什么。

    一步大胆而无谓的棋,几乎是带着赌气一般的味道,得下的结果,便是寒瑟终究笑出声,开口道:“皇后,你这是怎么了?生朕气了?”而温柔几乎若对情人一般的语调,顿惊了所有在场的人。

    安洛娘娘脸色苍白了许多,扶了腰身的手几乎是掐进了衣帛之中。若不是她知道寒瑟最厌别人断话,她此刻怕定是已经出言探问。可她只能忍了恨,转眼看向一边依旧淡立的汪筱沁。嘴角却是毒辣的冷笑,哼,对陛下如此不尊,我看你这个皇后还能做到几时!

    汪筱沁自己也显是没想到寒瑟如此反应,心思转也未转,轻启檀口道:“何以出此言?”

    寒瑟听了这话,又见得她那尖细而妩媚的下巴抬着倔强的弧度,笑意浓重的带着许多沉沉的气息。

    “皇后身体初愈,是扰不得任何惊动的。怕是朕考虑不周,心意突起,未料的皇后的身子,是朕不对。皇后身体不适,自然也就不能施那些冗杂的宫礼。小宁子,宣朕旨意,从此,在后宫之内,皇后不用做宫礼。”几句看似平静的话说出,除了汪筱沁与他自己,所有的人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在后宫之内不用做宫礼?那岂不就是等于在后宫之内,皇后的地位与陛下平起了?这不是乱了伦常?果然,此话一出,宁公公自己都吓了一跳。张口不是,不张口也不是,一双三角眼紧紧的盯了汪筱沁,却是犹豫的几乎在颤抖。

    可是犹豫了半天,宁公公还是瑟缩着问道:“陛下……是所有……宫礼?还是……?”

    寒瑟微微簇眉,瞥眼淡道:“所有。”

    登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清晰的感觉到,事态发展的,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冷汗,伴随着难以压抑的窒息呼吸,一瞬间弥漫了整个宫殿。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出言反对。

    “陛下!恕臣妾斗胆说一句,您这么做,岂不是乱了伦常?”安洛可怜西西的抬起头,一双手若有若无的揉着肚子,心里却是怨恨不已。什么意思?忻菱泱她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才是身份最高贵的人好不好!你忻菱泱凭什么和怀着龙种的我比!

    寒瑟眉峰一挑,转眸淡然扫了她一眼道:“安洛,你倒是说说,哪里乱了伦常?”

    安洛被他那若有若无的眼光一扫,心里紧了几紧,手心触碰到自己小腹,才恍如吃了定心丸一般道:“陛下,自古女尊夫君,后尊帝君,天经地义。可若现在,皇后作为后宫执掌者,率先做出如此有违伦常之事,岂不让天下之人寒心?”

    一番话下来,到是不少人在心里暗自同意。寒瑟听完也不立即回答,只是依旧盯了汪筱沁看了许久。一时间,整个中宫死寂一片,每个人都能清晰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却惟独,汪筱沁那淡然而无谓的表情。

    寒瑟啊,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你自己想唱什么戏,便接着唱下去。我到底是不说一句话的,你若想杀我,我也给你足够的理由来杀我。你若当真是忌讳着什么不敢杀我,那我今天就要看看,到底你能忍让到什么程度。

    寒瑟终究开了口,道:“安洛,你可知,怀了龙种是不能乱跑的?”

    反而是直接错开了话题,安洛心里一松,一提到龙种,她便是喜上眉梢的笑了说道:“蒙陛下关心,臣妾无碍的,为了陛下,臣妾累点也是心甘情愿的。”

    寒瑟哈哈一笑,仿佛开心至极,而后眉眼低扫过安洛道:“好一个心甘情愿。那朕问你一句,你怎么为了朕劳累了?难道,就是盯着朕对皇后的一个小小恩赐,你就要指责朕是乱了伦常?!!你好大的胆子!”本是笑着说的话,到了最后,其中的寒意盛懔的几乎让所有人都觉心头猛的一跳,大气也不敢多出了一分。

    那安洛显是没料到寒瑟先前还是关心至极,到了最后竟是龙颜大怒,心下慌乱,也顾不得龙种,直接扑通跪在了他的面前,梨花带雨的大声哭道:“陛下,陛下,安洛知错,安洛知错了……安洛再也不敢了,望陛下开恩啊……”

    如被雨打过的娇艳花朵一般,安洛此刻的样子绝对是楚然而柔弱的,几乎让汪筱沁都有些忍不住了。眉眼扫过她微隆的小腹,终究是心里盈了一抹叹息。寒瑟啊,既然你三番两次想让我来淌你这混水,我便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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