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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似是而非 似实还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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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人从西侧而来,对脚下所踩的铜镜视若罔顾,径直走向怪人。

    确切的说他是走向怪人身旁的少女,只因他的目光从未落到怪人身上,抑或是对他来说此时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铃心。

    “站住!”

    怪人一声暴喝,抓起脚边的半截铜镜投掷过去。

    劲风袭来,只见青年人不闪不避,脚步丝毫未受到阻滞,迎着飞来的铜镜走去。

    眼看铜镜就要击中青年人面门,一道青蓝色雷光从天而降,堪堪将铜镜崩成碎片,而几道碎片余势未减,继续朝前飞去。

    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碎片像有了生命一般,纷纷绕过青年人直飞向远方,末了还斩断了几株翠竹。

    翠竹倒落在地,怪人的心也沉了下去。

    “小女子见过大师。”

    一袭青衫从空中缓缓落到青年人身侧,绾青丝双手交叠轻轻一拜。

    此刻她缠在剑指上的白索不断微微轻颤,而顶端的两柄小剑嗡嗡作响,悬在半空滴溜溜打转。

    青年人同样没有理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就这样走过了她的身前,朝着前方的铃心走去,眼中红光若隐若现。

    如此情形,绾青丝没有丝毫异常,轻移莲步,跟在青年人的身后,同样朝着铃心所在的方向走去,不过她的目光却是落在怪人的身上,而那种冰冷的眼神仿佛就像是再看一个死人

    “你怎么还不自尽?难道是要我出手。”

    绾青丝不悦道。

    “剑主说笑了,小人乃查察司掌司斛律杰,奉陆主司之命捉拿叛贼。”

    怪人见绾青丝神色不善,急忙自报家门。

    “你认得我?”绾青丝疑惑道。

    “青衫白索,神宫青玄,剑主大名,天下谁人不知!”

    斛律杰抱拳一拜,大声笑道,恭维之意溢于言表。

    两人对话的间隙,青年人已经走到铃心的身边,他弯下腰将手轻轻搭在刺穿少女右肩的短剑上,斛律杰猜不透两人关系,又看到绾青丝毕恭毕敬地跟在青年人身后,便没有出手阻止。

    “那你可以死而无憾了吧。”

    当绾青丝经过斛律杰身边时,语气平淡道。

    “哼,你敢!本司的叔父乃太师……”

    白索轻展,状若巨网,阴冷之意碾压而来,斛律杰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直到最后他的脸上还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因你太丑。”

    绾青丝召回白索束到腰间,轻声低语道。

    蹲在地上的青年人,将搭在剑上的右手一扬,雪纹短剑轻飘飘离开铃心的右肩,悬到空中,而少女被刺穿的伤口竟然没有丝毫鲜血涌出来。

    “希望能派上用场,外伤还在其次,只是那一场红雪……”

    绾青丝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将其中的碧绿色液体倒在铃心的伤口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清香。

    “你以北海冰蛛之丝辅助修行,进境虽快可体内寒毒积聚,不日将有大劫。此缠丝异剑虽强,却是太过歹毒,慎用。”

    “这是辟邪玉雕琢的小剑,可保你三年平安。”

    青年人轻轻将铃心背到身后,走过青衫女子的身前,将一枚白色玉剑放进女子手心,玉剑触碰到女子的手时,微微发出一圈白芒,紧接着剑尖有一小段迅速变得漆黑。

    在绾青丝听来,眼前灰衣男子的声音与上回在天地剑炉时截然不同,低沉得令人自己心生压抑,就连心跳不禁也加快了几分。

    “谢谢,除了那人之外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绾青丝展颜一笑,从瓷瓶中倒出几滴碧绿液体在右手手心,然后由左手食指沾起轻轻涂抹在铃心脸上的血痕处,液体快速渗进伤口,凝成一道薄膜。

    “对女孩子来说,这脸便是第二条命。”

    绾青丝轻笑着将瓷瓶递到青年人的手中,继续说道:

    “别忘了一天在伤口涂抹三次,不然要是留下了伤疤,看小妹妹醒来后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多谢姑娘。”

    青年人身形一怔,声音稍稍变得和缓,在绾青丝听来终于有了一丝烟火气息,若还是像之前一般空洞阴沉,怕是自己一刻也不愿呆在他的身边。

    “雪球儿,我们回家吧。”

    青年人招呼了一声还悬在空中的雪纹短剑,只见短剑像有生命般微微轻颤,“嗖”的一下掠到前方引路,撒下一地的银光。

    绾青丝望着灰衣男子和少女的身影,直到他们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那人就是铸造出朱纶祭剑的铸剑师吗?此人有何奇异之处值得你青玄剑主替他出头?你可知你这一杀,且不说陆主司不会善罢甘休,而那斛律杰又是太师府五虎将、武卫大将军斛律安的亲侄子,牵连太深,只怕到时候本宫也护不住你。”

    二公主从一侧走了出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安之意。

    “他从林间走出时所散发的威势之强,比起全盛时期的歌应天还要强上几分。公主你未入天阶感应不到天地元气的剧变,那一刻我就好像看到竹林间这一方天地向他俯首。”

    绾青丝看着不远处被灰衣男子踏碎的铜镜,以更低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从他的身上完全感应不到元力的流转,如果他不是修为全无,便是已然踏足破镜的绝顶强者,就算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让这废物为王朝树下如此大敌,更何况这废物这般下作行径,杀了便是杀了。”

    “破镜强者!怎么可能!当世如此年轻的破镜强者只有寒剑首一人,算上隐世的几位高手,整个天下破镜强者也不超过一掌之数。也可能是他常年与剑为伴,铸造剑器,沾染一身杀伐之气,这才与剑产生共鸣。”

    二公主脸上神色剧变惊呼出声,完全失去了往常的优雅从容。

    “若他没有修为却能如修行者般驾驭剑器,这样一尊铸剑大师即便不如破镜强者,其影响力又差得了几分。就算我不出手,那掌司也会被他震散神魂破碎识海。”

    绾青丝摇头轻叹,心道就连自己手中的缠丝剑也差点失控,传出若有若无的臣服之意。

    剑道由弱至强分法术势三镜,三者之上便是无上剑意之境。

    剑法境循规蹈矩承先人法,剑术境衍化万千由心而发,剑势境神魂识海沟通天地,而剑意境,冠以无上二字足矣。

    昔日神剑宫主歌应天,一身修为虽只是半步破镜,却依靠剑势巅峰的剑道境界和七彩琉璃神剑,力敌破镜强者,执掌神剑宫,镇压大隋气运。

    传闻当世只有天南剑榜首席的寒剑首身负破镜修为,又踏足半步剑意之境,若他能再踏出一步,无上剑意之境配合破镜化域之力,那便是神仙中人。

    “那斛斯政……”

    半晌,绾青丝方才开口,却欲言又止。

    “不可。你也知道大隋秘录事关重大,而斛斯政是唯一知晓如何开启秘录之人,此刻他应该已被押往四司之中。赤玄剑主与陆主司故布迷阵,设下影车就是为了掩人耳目,竟连本宫也被他们瞒过去了。”

    二公主眉头微皱,不悦道。

    “若不是这劳什子的秘录,当年她也不会被迫外嫁,而他也不会变成如今这般样子。”

    绾青丝长叹一声,语带哀愁,继续说道:

    “可又有谁能想到当日那个渔村少年,今朝竟成了抗衡整个大隋王朝的一代巨擘,若她知道了不知又该做何感想。”

    “可惜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二公主冷哼一声。

    “就凭你也敢对她指指点点!”

    绾青丝一声清喝,冰冷的声音响彻月光下的竹林。

    言罢,绾青丝腰间的白索如灵蛇出洞,几个呼吸便缠住二公主的脖颈之间。

    二公主面色涨得通红,几欲窒息,挣扎着用双手拉扯缠在脖子上。

    “大胆绾青丝,你以下犯上,裹挟公主,勾结叛逆,残害同僚,该当何罪!”

    半空中暴喝声如炸雷般翻滚而来。

    只见陆主司倒提长剑飞腾而来,落在绾青丝的前方,怒目圆睁,厉声喝问道:

    “绾青丝,你勾结叛逆,偷袭龙舟,致使歌应天宫主遇害、黄玄剑主重伤昏迷于前,阴谋加害崔主司于后,今又裹挟二公主,残害斛律杰掌司,人赃并获,看你如何狡辩!”

    “崔老他……”

    绾青丝神色一黯,自言自语道。

    “枉你还叫他一声催老,崔主司为人耿直刚正不阿,素有铁面判官之称,本司敬他如师如友,今日便让本司为崔主司报此大仇。”

    陆主司咬牙切齿,举起长剑遥遥指着绾青丝的眉心,剑芒吞吐不定,如黑蛇吐信,张口便欲择人而噬。

    “本司已派人传信赏善罚恶、查察阴律四司,同时知会神剑宫。你放开二公主,束手就擒,本司答应为你求情,你一人伏诛便是,不再祸及家人,否则休怪本司无情。”

    陆主司见二公主尚在对方手上,不敢用强,只得出言安抚。

    “家人?这些年,我可曾有过家人吗?我只问你一句,催老是怎么死的!”

    绾青丝低声问道。

    “哼,不远处崔主司的黑色驴车,刺客组织残剑统领的坟冢,这便是物证,崔主司失踪当夜,不下二十个密探见过你们一起去的天地剑炉,他们都是人证。人证物证俱在,别告诉本司,你此刻这般元力涣散不是与崔主司恶斗过后才留下的祸根。”

    陆主司一字一顿,忿然喝问道。

    “我不会杀他,也不会杀她,同样不会杀你。”

    “至于斛律一脉,为虎作伥,祸国殃民,死有余辜!”

    绾青丝语气轻柔却又带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她自知元气大伤,只因昨日先是与残剑的一场恶斗,后又连续三个时辰加持火灵剑符所致。

    需知修行者所修为阴寒元力,加持火属性剑符更是要费去常人两倍的气力。

    青衫女子召回白索,意兴阑珊向着西侧的竹林走去,夜风吹起了她的青丝,她每走出一步,仿佛便少了一丝烟火气息,直若月下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