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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冤家就是路窄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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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苗女闻言身子一动,扭头瞧了唐白两眼,看见她身上的汉服,知道是汉人,脸上的惊喜淡去,又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永和郡王愁眉苦脸:“你劝劝她,叫她吃饭。”

    他本就有些愁,恰好顾少钧说唐白小时候在西南待过,想见见带回来的苗女,永和郡王忙不迭就立即安排在今天。

    “龙里(吃饭)。”唐白只会简单的,听从永和郡王的话说道。

    “我不吃。我会说汉话。你说的苗语不标准。”苗女一口气连说了三句,停下来看着唐白。

    西南地区,本就是苗汉混住,成为熟苗,唐白并不意外,她想了想,对永和郡王道:“你们先出去,我跟她说几句。”

    永和郡王半信半疑,顾少钧拉着他避让。

    唐白把门关了,这才解开领口衣襟,对那苗女道:“你瞧。”

    那苗女看她洁白的肩膀上,趴着一只眼冒凶光的毒蝎子纹绣,平静的眼里终于起了波澜:“你不是苗人,谁给你绣的?”

    “圣女。”唐白道:“你们的圣女。”

    “汉人没资格绣我们的花纹。”苗女听闻是圣女,眼里闪出崇敬的光:“圣女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我曾经在机缘巧合下,救过她。”唐白解释。

    “那就不奇怪。”那苗女突然态度便好,亲昵的拍着唐白的肩膀:“救命恩人。”

    她扯开自己领口,露出毒蝎子纹绣,她的在胳膊大臂上,一直蔓延到后上背。

    “圣女肯给你绣,定然是你了不起。”她一旦认准,便表示出苗女特有的热情,挽着唐白的胳膊:“你住在苗寨吗?”

    “并没有。”唐白接话:“不过我知道你们苗寨有个顶级的美人,叫花蕊,是吗?”

    “嗯,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才不到十岁。”苗女笑,没化浓妆,却极为艳丽绚烂,美得夺人心魄:“她太美了,美得不像话,若不是因为一个臭男人,也不会当不成圣女……”

    “是啊,我也听说了。好多小伙子半夜在她门口唱歌……”打开话匣子,两个人愉快的交谈起来。

    待到中午吃饭时,唐白才发觉,永和郡王对这个苗女是真动了心的,所有的饭食无不是按照苗女的喜好来的,跟她小时候在苗寨吃过的美味几乎一样。

    “你要再来看我。”苗女将手掌摊开放在心口,以苗寨的礼仪跟唐白告别:“我叫阿曼。”

    “阿曼,我过几日再来。你既然来了,就好好生活。”唐白最后还是劝了一劝。

    阿曼是被父母丢弃的孤女,被永和郡王看上,是自愿来到京城的。

    只是,初时的半个月很是新鲜,到后面,就有些想家了,觉得京城实在不是她住的地方。

    茶不思饭不想,是常态。

    唐白想,再过一段时间,等她习惯了,也就好了。

    走出永和郡王府的门,唐白松了一口气,顾少钧笑道:“放心了?”

    那日在宴席上,侯爷故意让她听朝中官员谈话,唐白有些怀疑永和郡王。

    毕竟,不管哪里出事,都有他在场。

    因此,一见面,唐白就故意站远些,远远看永和郡王的身形。

    只觉得跟那日见的神秘人不像,永和郡王身形偏矮。

    加上阿曼说,永和郡王到贵州,是作为钦差传令的。

    第二日就遇见了她,至此,他们二人一直在一起。

    顾少钧那面也打探了一些,得出的结论是,永和郡王一直待在贵州,没有去县里见过王严。

    甚至,他也是回京之后才听说的此事。

    如此,结论又被推翻。

    唐白再次回到迷茫状态,一筹莫展。

    “别绷着脸,不好看了。”顾少钧笑:“趁此天朗气清,我代表永定侯夫人,邀请唐小姐一同去大相国寺上香如何?”

    唐白忍不住噗嗤一笑:“素锦姑姑早就跟我说了,还要你代表?定好了是后日。”

    顾少钧摸摸鼻子:“我也想去,可惜啊……”他要上朝,还有要务在身。

    “大皇子最近有没有对你……”唐白问起来。

    “一切如常。”顾少钧也有些摸不透了。

    他很长一段时间神经紧绷,每日如履薄冰,但是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朝堂上,大皇子最针对的还是张相国,两个人成日里争吵不断。

    他们这些人,站队的各为其主,也吵起来。

    没站队的就冷眼旁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顾少钧自然是后者。

    他身为督密卫,本是皇上的亲信。张相国代表皇上的意思,算起来,他应该是张相国的人。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失忆了。

    许多事,张相国开始还叫他,可他一问三不知,久而久之,也就算了。

    透明人一般站在那里,两边都无视他的存在。

    阿竹还要去一趟绣娘那里,唐白不愿意她落单,戴上帷帽跟她走。

    绕到永和郡王后门,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打扮得甚是精致,低眉顺眼跟守门的婆子说话:“妈妈,你让我进去瞧一眼,偷偷瞧一眼。”

    唐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却发觉不过是个十五六岁,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心里觉得奇怪。

    那妈妈推开她递过去的银子,有些不耐烦:“沈姑娘,你又不是不知道郡王的脾气,若是被他察觉,我这老婆子性命难保……”

    “可是妈妈,我以前住在别院的时候,对您一直不错吧……”

    “所以妈妈我才好声好气跟您说呀,不然早就叫人把您轰走了,您说是不是?”守门的婆子耐着性子:“侯爷已经有了阿曼小姐了,您呢,也给您另买了小宅院,您想回扬州就回去,不想回京城也能找个人嫁了,怎么就想不开,非指着郡王呢,他又不能娶你……”

    “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住进去的姑娘长什么样子……”她急急说道。

    那婆子显然并不理会她的央求,自顾自一副掌握了宇宙真理的模样劝道:“您也是,才多大点年纪,就非要梳个妇人头髻,郡王又没有给你名分,你这样子,他看着就更膈应了。”

    “我劝你,还是好好梳个姑娘家的发髻,找个媒婆,嫁个老实人……”

    “妈妈,求您了,我就看一眼……”那苦苦央求的沈姑娘见婆子对她的诉求置之不理,一直以说教的口吻,突然提高了音量。

    唐白一直默默听着,故意放慢了脚步。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吧。郡王今日有客人来,你就别闹腾了,我不可能放你进去的。”那婆子见自己“好心好意”的劝慰,沈姑娘压根没放在眼里,更加不耐烦了,连说带攘的,推了她好几下。

    唐白见沈姑娘力气小,身子弱,暗道只怕不是那婆子的对手。

    果然沈姑娘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十分不甘心,却又别无他法的一步三回头,眼泪汪汪走掉了。

    唐白调转过来,阿竹自报家门:“我家小姐刚才跟永定侯世子过来的,才看过了阿曼姑娘。”

    那婆子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

    她虽没有见过,但是今日的贵客他是听闻的,如今看眼前小姐气度不凡,又戴着帷帽,自然是不会多做分辨。

    “刚才那人是谁?”阿竹问道。

    “哦。”那婆子有些赧然摆手:“奴婢可没放她进去。”

    “是谁?”阿竹笑意盈盈的往她手中塞二两银子:“我们看见了,你尽忠职守,很好。”

    那婆子颠颠手中的银块,笑口大开:“沈姑娘,是郡王爷从扬州带回来的。”

    初时也是百般欢笑宠爱,住进别院,喝奴唤婢,锦衣华服。然而,半年不到,永和郡王去了一趟贵州,带回来阿曼。

    她被赶了出来。

    然而永和郡王还算有良心,给了她一间安身立命的小宅院,又给了许多银子,足够她下半生生活。

    “她太贪心了,还想要更多,总是来纠缠。”那婆子不住的摇头:“女人啊,见好就收吧。”

    唐白望着那女子消瘦的背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扬州,不管怎么说,也是老乡一场。

    永和郡王此举,到底太绝情了些。

    唐白有些为沈姑娘感到惋惜。

    扬州瘦马,多是贫家女,自小被卖,然后如宠物一般,训练仪容姿态,学习琴棋书画,成年后,以供一些富商玩弄。

    这样的姑娘,感情上一样是缺失的,她大概是如救命稻草一般地攀附在永和郡王身上,而如今被强行撕裂下来,心有不忿罢了。

    感慨几句,唐白也只能回家,作去大相国寺上香的准备。

    她准备了一百两银子,想在京城最好的寺庙,给爹娘和大哥点上长明灯。

    侯府的马车一早就停在宅院外头,唐白上车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在城门口遇见侯夫人等待的马车,一同去大相国寺。

    今日是六月初一,大相国寺人声鼎沸。

    这样的日子,一向香火旺盛的寺里,早已经开辟了两条路出来,一条是贫民百姓上山的路,另外一条是达官贵人上去的路。

    一个看起来教有身份的和尚恭敬迎了出来,对侯夫人行礼,带她进了一处侧室,里面供着地藏王菩萨。

    “师傅,信女想点三座长明灯,日日添香油。”侯夫人掏出唐白给的银子,这是车上唐白坚持的,扔进功德箱中。

    又将早就写在纸上的三人的生辰八字递了过去。

    那和尚接过,恭敬收起来。

    点长明灯是要看时辰的。

    还不到算好的时辰,唐白只好等。

    侯夫人已经进去听方丈大师讲经文了,英国公夫人也在。

    唐白初时看到吓了一跳,左顾右盼生怕张雨薇也来。

    她并不是怕她,而是这人难缠,见面了定然不会放过,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见到只有英国公夫人独自前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英国公夫人身边的有个丫鬟认识唐白,都在外头等着,跟她聊天。

    “你家小姐呢?”唐白问。

    “小姐不爱来这些地方。”丫鬟回答。宋妙人一向不大喜欢这些怪力乱神,也不难猜。

    “你家少奶奶呢?”唐白又问。

    丫鬟听闻这话皱了一下眉头:“前几日被夫人勒令面壁思过了。”

    唐白心里一喜,暗自心花路放,摆出一副八卦脸:“跟我说说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那丫鬟也见过唐白几次,知道跟自己家小姐交好,并不是外人,听她一问,八卦之心起来,笑着说道:“少奶奶性子有些厉害,不过是明珠姐姐跟世子爷多说了几句话,笑了一下,她就罚人家半夜去挑水,那夜里的井水多冰啊,冻得明珠姐姐五个手指头肿的像胡萝卜一样,第二天抬也抬不起来了。她还不依不饶的,要明珠姐姐去后院劈柴。”

    小丫鬟有些兔死狐悲,同命相怜的感觉,很为她口中的“明珠姐姐”抱不平:“明珠姐姐病了,夫人要用人的时候找不到,听说此事,气得不行,叫了少奶奶过来问话。偏少奶奶还不觉得自己有错,顶撞了夫人。”

    这还真是张雨薇的风格。

    她即便是小人,倒也是个真小人。

    那丫鬟说完后吐吐舌头:“夫人说,少奶奶这样的性子,日后怕是过不安生了,得好好管管。”

    “你们世子爷没有说话?”唐白问,毕竟新婚燕尔,张雨薇长得明艳靓丽,宋书浩多少得宠着点吧。

    “没有。”小丫鬟低声道:“有聪明的姐姐说,世子爷若是管了,只怕夫人更生气,不管说不定关两天也就放出来了。”

    是这个理。

    唐白松了一口气,起码最近一段时间内,张雨薇是不大可能来找她麻烦了。

    随后又闲聊了些别的,像你家有几口人啊,都在干什么呀之类的。

    阿竹突然对唐白道:“小姐……”戳了她几下。

    唐白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发觉花夫人也来了,里面既然有贵人在听经书,少不得要她跟唐白一样,在外室等待。

    华夫人身边跟着慕容宝儿。

    唐白正要行礼,花夫人却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完完全全一副陌生人的姿态,往椅子上一座,慕容宝儿也往后一站,两个人目不斜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