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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怪柳如烟听不得任晓年这个名字。
右千牛卫在大唐军队体系之中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李泽是他的第一任大将军。
柳如烟是第二任。
李泌是第三任。
陈长平现在接替李泌成了第四任大将军。
而在这四位当中,柳如烟是任职期限最长的,也是她倾注了无数心血的部队。不管是当年带着这支部队一路从长安杀奔武邑,还是后来潜心打磨,这支部队事实上是汇集了全军精英人物的。
但这些优秀的军人,却因为任晓年的一念之差,冒险孤军深入而中了对手的圈套,一万余士卒饮恨湘潭株州战场,这是迄今为止,大唐军兵在战场之上受到过的最大的损失。
偏生损失的还是这样一支地位极其特殊的部队。
如果不是因为政治上的原因,相信任晓年可以被砍一百遍脑袋。
即便事情已经过去两年之外,但每每提及此事,柳如烟便恨恨不已。
现在,葛彩却说起了要饶恕任晓年的话来,由不得柳如烟心中不痛快。
“不行!”柳如烟断然拒绝。
李泽却没有柳如烟这样态度激烈,而是温言反问葛彩:“胖儿,今么突然想起了说起这件事了?”
葛彩道:“前些时候,我去了候方域将军家中向他致谢,在哪里见到了任晓年,他也是为此事去的。以前任晓年是一个多么意气风发的将领啊,现在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头发都白了一半,看着,的确有些可怜。”
“他如果可怜的话,那些因为他死去的士卒呢!”柳如烟冷然道:“刘元定然是不同意的。”
话一出口,柳如烟便有些后悔不该提到刘元的名字。
葛彩却是并无芥怀,而是道:“娘娘,刘元之死,与任晓年的确是有关系,但最终这个决定,还是他自己下的。如果他想走,是可以走的。再者,我与刘元都在任晓年麾下作战多年,知道这个人除了功名利禄之心重了一些之外,其它,着实算是一名好将领,好上司,好朋友。眼下国家正值用人之际,陛下何不给他一个机会呢?”
“大唐军马数十万,优秀的将领数不胜数,哪里就差他这一个呢?”柳如烟斜睨着葛彩,不满地道。
葛彩微微一笑道:“娘娘,优秀的将领的确很多,但现在要找一个符合陛下眼下要求的人,可就真不多了。”
一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曹璋,轻咳了一声,道:“陛下,我能提一点意见吗?”
“当然。”李泽倒是有些奇怪起来,曹璋向来是不愿意在这些琐事上面开口说话的,今日居然开口了。谁想请动曹璋来关说人情,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便是他老婆李泌也休息动摇此人心中的某些执念。
很多时候,曹璋宁可挨打,也绝不妥协。
以致于长安城中很多人已经习惯了看到曹璋经常性的鼻青脸肿。夫纲不振,是长安城中很多大家族嘲笑曹家的一个主要的话题,当然,这些话,也只敢在密室之中说一说,因为曹璋不在意这些事,不代表李泌不在意,不代表曹家不在意。
李泌是典型的我可以打,你不能说不能笑,否则我就连你也一起揍。
清了清嗓子,曹璋道:“陛下,任晓年在这件事情中的问题,既然是不能公诸于众,那么对于他的惩罚,便是合情但不合理的。”
“那里就惩罚他了?他现在仍然是中郎将,仍然在兵部就职!”柳如烟脸如寒霜。
“娘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曹璋有些不满了:“任晓年如今的状况,长安城中稍有点门路的人谁不知道?再说了,杀人莫过于诛心,在我看来,过去的任晓年已经死了。”
任晓年的现状,柳如烟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有许多知晓柳如烟心事的人,经常性地向她汇报一下任晓年目前的状况。
曹璋话说到这一地步,柳如烟倒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曹璋转头看向李泽:“陛下,我虽然不懂军事,但也知道,我们在任命一名高级将领的时候,他的性格因素是不是需要考虑的范畴之一?”
“是的!”李泽点了点头:“一般而言,将领的个人性格,亦会影响到他手下的将领,甚至会在部队之中形成与之一脉相承的风格。”
“所以说,当初提拔任晓年的时候,甚至在命令任晓年主持湘潭株州战事的时候,有司并没有想到这些问题。说起来,任晓年的上司是不是也有问题?哎呀!”曹璋这句话刚说出来,便被李泌狠掐了一把。
当时的千牛卫大将军正是李泌,任晓年的顶头上司。
“就事论事,你掐我做什么?”曹璋怒目而视。
李泌别过了头。
当着李泽的面,她总不好出手。
李泽看着曹璋转眼之间就把两个位高权重的女人给得罪得干干净净,不由笑了出来,这家伙得罪人的本事,的确属于一流,而且不论亲疏。
“这么说来,你是觉得可以赦免任晓年的了?”他笑问道。
“严格地说,不能算是赦免。因为有司从来没有就这件事情来问罪任晓年。陛下,您可别忘了,当初朝廷的宣传主调是右千牛卫为了整个战事大局的胜利,而甘愿牺牲自己作为了诱敌的饵子。”曹璋道:“既然如此,在战场之上打到最后一刻的任晓年,为什么会受到如此的待遇呢?知道内情的人不会奇怪,但普通人呢?会不会认为不公?”
李泽不由哑然。
“而且现在兵部的做法,就更让人不满了。任晓年在兵部亦属于高级官员吧,不但没有属于自己的公厅,连桌子都没有一张,这个人天天去兵部受人嘲笑,我觉得,这嘲笑的不仅仅是他,也是朝廷吧?”曹璋一摊手道。
“倒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面对曹璋的咄咄逼人,李泽有些无奈地苦笑道。
“这个人,要么转职,要么另外找个由头问罪,这么挂起来,是绝对不行的。”曹璋道。“我觉得葛彩说得有道理,既然眼下朝廷急需用人,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比任晓年更合适的人选了,何不让他去做这件事情。”
“李泌,你觉得呢?”李泽问道。“李浩这一次出海,可是远出万里,水师我们不说,在海上我们现在不可能有对手,但在陆上,我们就是典型的客军了,人生地不熟,需要指挥的将领有着相当的能力才能胜任,一旦出了事,哪里可没有石壮来力挽狂澜了。”
“陛下,任晓年的军事经验,指挥能力倒也是没话说的。这两年来,我觉得他的性子敢磨得差不多了。应当不会再犯老毛病。”李泌字斟句酌地道:“这一次李浩出海,整整五六千陆师,虽然号称义勇军,但实际上还是属于我大唐的军队,需要一个相应级别的人去指挥方能服众。您也知道,这些招募来的义勇军中,可都是能力与脾气都成正比的一些家伙。任晓年过去战绩显赫,从一介小兵成长为中郎将,还是能让这些人服气的。”
“任晓年这个人,还有蛮犟的。本来以他现在这个状况,他是可以不去兵部的,但他倒好,天天去。”李泽道。
“他这是给我们示威呢?”柳如烟不满地道。
“但也可以说,他是因为悔罪而甘愿去天天受人唾骂,以此恕罪!”曹璋反驳道:“而且这个人在悔罪方面还是有实际行的,两年来,他的中郎将薪俸可是一文都没有用过,都是领了之后,直接便转到慈善总会了。这些事情,没有人给娘娘你说吧?哼哼,有些人,只顾着讨好您,捡您喜欢听到的事情说,当真小人。”
柳如烟顿时再一次对曹璋怒目而视。
“李浩会要他吗?”李泽问道。
“任晓年本来就是李浩当年从左骁卫那里挖来的。”李泌道:“两人份属老上下级官系了,而且李浩对任晓年也算是有提携之恩的。任晓年出了这事,李浩脸上也没光,所以把任晓年弄走,想来他也是乐意的。而且出海之后,李浩也能有效地钳制任晓年,而在能力之上,李浩也是能信任此人的。陛下,李浩一直拖着没有决定这个最后的人选,未尝不是在等着任晓年。只是不好自己提出来而已。”
李泽点了点头,知道李浩是顾忌柳如烟的态度,不敢亲自提出来。
“那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李泽道:“昨天其实也收到了何塞替任晓年求情的密折,何塞的面子也是要给的,这样,胖儿,这件事情你去与任晓年说吧?”
“啊?”葛彩有些愕然。
李泌笑着拍了拍葛彩:“胖儿,陛下这是在照顾你呢!以后任晓年出海之后,那就是一方大佬了,他本来就对你有愧在心,这一回你又把他从泥潭里拔了出来,以后保管这家伙发财之后,会一船一般地往你家里送东西,你要发财了!”
“不是说那些地方都是荒蛮之地吗?”葛彩不解地道。
曹璋冷笑:“如今大唐本土,律法已日渐完善,想要陡发大财,可能性不大,倒是这些我们嘴里的荒蛮之地,是敛财的好地方。要不然,朝廷怎么不给这些义勇军发军饷呢,就是知道他们出去之后,能赚得盆满钵满。”
“你这家伙,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好好的事情,到了你嘴里,总是变了味!”李泽笑骂曹璋。
“就事论事!”曹璋认真地道。“哎呀!”
很显然,他又被李泌掐了一把。
在场的人除了曹璋本人,都是大笑了起来。
“你这人,就是命好!”夏荷在一边笑得前仰后合。
曹璋的确是命好,如果不是生在曹家,如果不是碰到李泽,如果不是娶了李泌,以这家伙的性子和一张讨人嫌的嘴,早就活得人憎狗厌了。但现在,即便好多人心里不喜欢他,却也还得在他面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