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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淑深知盛仲怀是一个精细的人,既然他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自然便是没有问题,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便是了。
于是两人不再说这些事情,倒是絮絮叼叼地只说些往日两人交往之间的快乐的事情。
不过往事却是最经不得回忆的,说着说着,代淑却是眼圈儿都红了。
代淑出身名门,本身也是能文能武,又拥有一副倾国倾城的容颜,这样的人,本该就是活在云端里的人物,只是时事弄人,她这一生,却比一般的女子遭得劫还要更多一些。
看着代淑泫然欲滴,伤心欲绝的模样,盛仲怀却是觉得心疼得很。
“往事已矣,人总是要往前看的。离开了这片大陆,过去的事情,自然也就有了一个了断。”盛仲怀低声安慰道:“以后,便是一个新的代淑了,如果不喜欢这个名字,改了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代淑却是摇了摇头,“过往也是一种经历,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看着盛仲怀,她伸出手去,按住了盛仲怀的手:“你是一个有抱负重承诺的男人,我知道是说不动你就此弃了一切跟我走的,只是答应我,一定要活着去见我。”
看着对面的脸庞,盛仲怀瞬息之间,只觉得热血上涌,险些便要冲口答应放弃了一切,就此跟着代淑泛舟而去。
可是这话,终是只在喉咙之间打了几个滚,便又咽了回去。一只手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水,一仰脖子灌了下去,终是让自己清醒了一些。
握着代淑的手,他肯定地道:“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也仅仅就是握了握,盛仲怀已是站了起来,下了软榻,走向门边。
代淑看着他的背影,张口欲言,却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很想让这个男人今天晚上留下来,却又知道,这个人是一个方正守礼的人,即便心中喜欢,却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越雷池一步。真想与他双宿双飞,唯一能等的,也就是他放弃了一切到了以后自己藏身的那个小岛之后,明媒正娶了自己,才有可能。
盛仲怀的手,刚刚按到门板之上,驿馆之外,却突然传来了密集的马蹄之声,他微微一怔,转身走了回来,站在窗边,推开了窗户。
这间驿馆是用一家客栈改建的,正好临街,盛仲怀这一开窗,外面的景象顿时一览无余。而映入眼前的情形,让他心中立时惊疑不定起来。
一队队的骑兵正从街面之上迅速地奔驰而过。
那不是御营前军的骑兵。
那是本应该驻扎在城外的由王又率领的那支莲花山大营的成军不久的骑兵,他们的服饰与御营前军有着明显的区别。
王又进城了?
盛仲怀立时便明白,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事情。
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一支御营前军的步卒队伍从街道的另一头跑步而来,与这支骑兵擦肩而过,双方竟然秋毫无犯,两支部队的带队军官竟然还互相招手示意。
国相府的上空,突然亮起了一枚烟火,在上空砰然炸开,一朵艳丽的红色花朵绽开在高空。
“出事了!”经历过数次政变的代淑,也立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盛仲怀点了点头,眼见着那支御营前军的步卒大步而来,到了自己所居的这个驿官周边,开始了布署防守。
他伸手关上了窗户,沉吟了片刻,大步走到门边,拉开了门,道:“来人!”
数名属下早就候在楼道之中,外间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自然也是清清楚楚,早就守在了门外,只是这门没有打开,他们也不好敲门问询。
“告诉我们的人,谨守在驿馆之内,不要出去,更不要生事。”盛仲怀吩咐道。
“是!”
返回屋内,盛仲怀慢慢地坐在了软榻之上,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代淑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中,眼睛却是死死地盯着他。这样的情况,让代淑也是有些惊慌莫名。
“到底出了什么事?”她问道。
盛仲怀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之上,看着代淑,一字一顿地道:“如果我料得不错的话,广州朝廷出了大事,应当是向真发动了政变。”
代淑一个哆嗦,但凡是发动政变,又怎么会不血流成河?他们现在可是身在虎穴,一旦广州城乱了起来,他们益州这点子人,被人轻轻一捏,只怕就会尽成齑粉。
她倒不怕死,但几个孩子却是她的软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勿需担心!”盛仲怀轻声道:“看样子,现在是向真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此人毕竟在广州多年掌权,城府甚深,手段也老辣,竟然连御营前军也完全掌握了。如今,他应当是游刃有余,要不然,也不会派出御营前军的兵马来保护我们了。”
代淑再一次推开窗户,看向外面。
外头,那名御营前军的军官,似乎已经安排好了防守事宜,正带着两名卫兵,走向驿官大门。
“哪这件事,是好是坏?”回过身来,代淑问道。
盛仲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向训毕竟是老牌子的节度使,在东南方向之上影响巨大,一向是众人之首。向真的能力要更胜其老子一筹,眼光也要更广阔,但在东南的影响力,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向训比的,眼下看起来,向真必然是掌握了大局,能不能与齐聚在这里的各大节度使,观察使们达成一致,才是决定他能不能成功的关键,如果不能,那这一次南方联盟可就要大伤元气了。”
“他是专门选在这个时机动手的。”代淑道。
盛仲怀点头道:“他布置了很长时间了,要不然,不会如此一击而中。不过就我而言,我倒更喜欢与向真打交道。”
“为何这样说?”
“向真多次出使北唐,更在北唐呆过很长的时间,对于北唐,他比所有人更了解,如果此人当真能平息所有的纷争,彻底掌握南方联盟的大权,我倒还真是对未来有些期待了。”盛仲怀笑道。“向训太老了,施政保守,只想维持眼下的秩序,通过过去的办法来抵抗李泽,而这,显然是行不通的。”
“向真是不是想学着你们在益州所做的那样?”代淑问道。
“不大可能!”盛仲怀摇头:“我们当时做的那些事情,是借着清理朱友珪势力借势而为,引起的反弹较小。而现在整个东南联盟之中牵涉到的人太多,向真是不可能那样做的。说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解开这个结!”
正说着,一名属下自楼下快步而上:“长史,外头那名御营前军的军官求见。”
盛仲怀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裳,对代淑道:“你尽管放心,向训也罢,向真也好,都是不敢对我们如何的。我们的存在,对他只会有极大的帮助,所以,我们是他极力要拉拢安抚的对象。”
转过身,对下属道:“请他进来,我马上来见他。”
国相府内,灯火通明,来自莲花山大营的军队,早已将这里完全控制了起来。不时有将领或者文官进入国相府,不过他们汇报的对象,已经不是向训,而是向真了。
整个御营前军,彻底倒向了向真,御营中军,向峻带走了一万人,剩下的人,也都倒向了向真,便连向训的亲卫营,大部分也都投奔了他,而少数不愿投降的,此刻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向真能如此顺利地接管军队,除了向训向峥这些人对于军队的确没有向真好之外,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向真是向训的长子,而且长时间在岭南军中握有大权。对于那些投奔他的将领而言,背叛的感觉并不会那样的强烈,不过是由效忠老子,变成了效忠儿子嘛。
当听到广州城被彻底控制,一切都已经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后,向真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事前他已经觉得布置得相当周全了,但真发动起来之后,他仍然是捏着一把汗,这样的事情,只要某一个关节出了问题,便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
现在,一切都可以宣告结束了。
他转过身,走进了向训的大书房。
此刻,他的老子正被关押在内里,站在门外,听到内里向训困兽一般的咆哮和怒吼,向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此刻的向训,满头的白发披散,双目通红,早就失去了往日的风度,见到向真走了进来,霍然停步,恶狠狠地瞧着他。
“父亲,大局已定!”向真道。“岭南,或者说整个南方联盟,将会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听到向真如此说,向训反而冷静了下来,冷笑道:“你以为这就算控制了大局?你只不过控制了岭南军而已,福建,江西,湖南,黔州,容管,桂管这些节度,那一个你能拿捏得住?”
“好教父亲得知,江西已入孩儿手中,湖南之事,也正在操作之中。至于福建容伯父哪里嘛?”向真拍了拍手,外间,王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里,一壶酒,一个酒杯。
“父亲,为了儿子能完全掌控大局,便请父亲今日去吧!”向真双手抱拳,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