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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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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前后夹击

    重回长晖山,这回只有一个目的:破解迷宫,找到墓穴。

    进山的速度比以往稍慢些,吴兆平本质上是吃喝玩乐的公子哥,这些年又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耐不得苦,走一小段路就要求休息,坐在石头上又是喘又是叹,不停地喝水、擦汗,瑟曼却无半分不耐,乘机坐到他旁边请教鉴定咖啡、茶、酒、烟的技巧。

    私下将最近信息告诉尹师兄,他琢磨了很久,说:“不管林刚出于什么目的潜伏下来,也不管林春晓跟在后面有何图谋,只要我们看紧她,顺利找到首领墓穴,一个小女孩子能玩出多大花样?”

    他竟会这么想?这可不是做历史研究的人说的话呀!我暗暗吃惊,将不解压在心里,歉意道为该死的毕业论文让你卷进如此复杂的事端,又耽搁这么长时间,恐怕要影响到研究所的事了。

    尹师兄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古怪地拍拍我的肩,一言不发走开了。

    第一晚仍住在望溪坪小木屋,吴兆平不知从哪个角落捡到只鸡蛋大小的木雕观音,欣喜若狂,用丝帛在上面反复擦拭,慢慢地,屋里浮动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煞是好闻。尹师兄好奇地询问,吴兆平说这是一种已绝种数百年的木头,叫梋桂,古代皇亲国戚或巨富商贾才用得起,通常制作木雕或家具,当年圆明园内有张梋桂木梳妆台,八国联军攻占京城后一名法国军官看中它,托人运回欧洲,海轮驶至印度洋时突起大火,梋桂木燃烧发出浓烈的香气,直飘到30海里之外的货轮上,经验丰富的海员们嗅出其中有灰烬味,顺着香味赶过去营救,全船400多人得以幸存,小小一张梳妆台避免了一场震惊世界的海难。

    大家听得连连惊叹,对长晖山蕴藏的首领墓穴里的陪葬品更加神往。

    “吴老板,不如切一小块扔到炉灶里,看到底多香。”林春晓净出馊主意。

    吴兆平瞪她一眼,将木雕揣进怀里:“别看这小东西,卖到香港起码二三十万,但若有刀凿斧斫的痕迹就跌价了,保不准一半价钱都没有。”

    章蔼和扶扶眼镜说:“就算这趟一无所获,吴老板也够本儿了。”

    “说哪儿去了,”吴兆平道,“要是空手而归,木雕卖的钱大家平分,见者有份嘛,姓吴的可不是那种小家子气的人。”

    我看得暗暗好笑,难怪他和吉耿阳打成一片,这种出手豪爽、讲江湖义气、不斤斤计较的人确实走到哪儿都能交到朋友。

    木雕这个小插曲为一行人鼓了把劲,特别是尹师兄和章蔼和,不管走到哪儿都东张西望一番,企图有意外惊喜,方舟反而相当低调,一路上基本不说话,完全没了一天前一手驾车一手掌握方向盘与陈长老玩命的气势,可能是避免钱伯斯猜忌吧。

    翻越马鞍峰后再次经过野果子林那块石头前,吴兆平若有所思摸摸它,感叹道:“一晃20年过去了,可惜人鬼殊途!”我们知道他又想起老朋友吉耿阳,皆无言以对。接着他几乎没犹豫率众直奔4066山峰,钱伯斯回头冲我们翘翘大拇指,意思说没找错人,他认识路。

    好心情没维持多久,下了4066山峰吴兆平脸上茫然起来,冲前面几座山峰不住打量,举棋不定。

    “当年你们走到这儿也考虑很长时间吗?”章蔼和问。

    吴兆平摸着下巴:“吉耿阳认识路嘛,我只紧紧跟着他注意四围动静,没注意具体线路。”

    “好好回想一下,在行走过程中吉耿阳有没有发表过议论,或确立某个明显的地理特征作为参照物?”钱伯斯循循善诱。

    吴兆平费劲地想了好一会儿,猛一拍后脑勺:“对了,我们上山时经过一处非常险峻的‘一线天’,前几年我们见面时还提过它,说可以开发旅游资源。”

    “上山,很好,这是个重要线索,”钱伯斯道,“再想想爬‘一线天’前后的事,比如遇过什么困难、四周的地质地貌……”

    吴兆平又茫然,几十年纸醉酒迷的生活早将那段不寻常的经历冲淡成零星片断,散落在记忆的角落里:“山很高……嗯,从山下看觉得无路可走,站到面前转了半天才发现一道狭长的缺口,当时吉耿阳还开玩笑说体重超过150斤的人绝对要横着走……”

    “是471山峰,”瑟曼道,“我在马鞍峰顶用望远镜看过,这座山陡峭险峻,山壁直上直下,无法攀爬。”

    钱伯斯面有喜色:“这就对了,迷宫的特点是把出路设置在表面上看最不可能的地方,走,去471山峰。”

    “一线天”位置果然隐秘,入口被高大繁茂的树木和浓密的藤蔓遮得严严实实,更绝的是它离地面足有七八米高,若非吴兆平言之凿凿,靠我们一班人乱转悠,也许三天三夜都找不到。

    471山峰上一条清泉蜿蜒而下,曲曲折折流向东北方向,吴兆平似乎找到感觉,说下山时只需沿着山泉走便可进入下一个山峰,尹师兄查了一下,地图上标号为94号山峰。

    至两座山峰交界处,山泉汇入一条又深又宽的山涧,此时日薄西山,吴兆平建议在涧边露营。钱伯斯嘴唇动一下,想再往前走一段路,看看吴兆平和章蔼和无精打采的样子,便同意了。

    坐在篝火边两口酒下肚,吴兆平又有了精神,手指着远处群峰划了一下道:“古往今来帝王将相下葬之处都有王者之气,越巴族首领虽偏居深山,毕竟算一方诸侯,所选墓穴自然有几分灵气,依这山势和地貌,内行人一瞧就知道有文章……”

    林春晓不服气道:“可惜数百年来那么多内行人都没沾到边,反被一群国民党大兵用美酒和炸药得了手。”

    “这就是首领墓穴的怪异之处,”吴兆平道,“一方面它没有通常概念中的反盗墓机关、暗器、秘道之类,纯粹依山势而为,暗合大巧若拙之真谛,另一方面整个山区群峰林立,地形复杂如超级迷宫,盗墓者被绕得头昏脑涨,加之山间猛兽袭击,往往功亏一篑。”

    瑟曼道:“上次你们两人没有碰到老虎、狼之类的麻烦吗?”

    吴兆平咕噜咕噜又喝了几口酒,一挥手道:“当然有了,从进山起就有一群狼跟在后面,当时吉耿阳找了张虎皮披在身上,对那些狼威慑很大,它们徘徊了好几天硬是不敢进攻,后来走到一处水潭附近遇到只熊,狼群便舍弃我们围攻黑熊去了。”

    林春晓好奇地追问:“结果怎么样?”

    “谁敢跟着过去看?反正那天下午熊嚎狼叫响得惊天动地,不用说,肯定是场恶战。”

    众人皆悠悠神往。

    “长晖山里最可怕的其实不是虎狼熊蛇,也不是野人,”吴兆平说得兴起,边喝酒边比画道,“而是蚂蚁,有猎枪子弹这么大,在地上爬行速度奇快无比,动辄成千上万只一齐出动,漫山遍野黑压压一片,不管多强悍的野兽均望风而逃,吉耿阳曾亲眼看到一只山羊因后腿受伤慢了几步,转眼间被咬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竖在原地。”

    林春晓吐吐舌头:“我也进山好多回,幸亏没碰上。”

    “那是20多年前的事,后来政府派飞机在空中撒了一种药,把它们基本上灭绝了。”

    钱伯斯也抿了一小口酒,道:“可能与非洲的杀人蚁相似,那种蚂蚁更厉害,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庄稼、草地像被人用刀割了似的,非常厉害。”

    瑟曼耸耸肩:“我提议换个有趣的话题,比如咖啡或红酒的鉴赏技术。”

    我暗暗好笑,转身拿木柴投到火堆上,无意中看到十多米外闪着几点阴森森的绿光,再向远处看,绿光一团一团的,煞是可怖,不由惊呼道:“这是什么?”

    几个人回头一看,不约而同叫道:“狼!”

    篝火边一片混乱,钱伯斯提起包裹分发枪支,并向吴兆平喝道:“玩儿过枪吗?”

    “会一点。”

    钱伯斯二话没说扔了一支给他,然后也发了一支给方舟,这一来除了我和林春晓蜷缩在篝火边,其他六人持枪背倚山涧形成一个环形,与群狼对峙——幸亏我们伴水宿营,不然就得四面临敌。

    对面绿光不停地移动,渐渐地越聚越多,一阵山风吹来,带过少许腥臊之气,让人又恶心又胆战。

    蓦地,狼群中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长嗥:“嗷——呜——”声音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悲凉、狂野与孤独。

    紧接着几十只狼同时附和:“嗷——呜——”叫声惊天动地,响彻山谷。

    我们哪里见过这等阵势,非但我和林春晓,连尹师兄、章蔼和也脸色惨白,手不住地颤抖,倒是吴兆平比较硬气,“砰”,对天开了一枪,大吼道:“鬼叫什么?有种的上来试试!”

    狼群不知是被枪声还是他的吼声震住了,又安静下来。

    林春晓瑟瑟发抖道:“糟了,糟了,肯定是上次那群狼的幸存者找同伙来报复。”

    “不会有事的,狼怕火器,不敢往前冲。”我安慰道,其实全身上下无处不打战。虽说它们暂时畏惧于杀伤力巨大的猎枪,但若蜂拥而上,估计我们支撑不了几个回合。

    僵持了一个多小时,正面狼群骚动起来,不时有几只胆大的冷不丁向前冲出四五米又撤回,后面还有不少也在跃跃欲试,似乎为总攻作预热,又似乎在消磨我们的意志,钱伯斯、吴兆平全身绷得紧紧的,随时准备出手。

    “砰、砰”,最靠边的方舟反而先开枪,两只狼应声倒地,接着吴兆平补了两枪,打死后面一只狼。刚才正面狼群是故意制造动静吸引我们注意,其实试图贴着涧边进行偷袭。

    空气中的血腥味大大刺激了狼群,它们变得躁动不安,嗥叫声此起彼伏,像是要展开大规模攻击。

    “小心了!”方舟大叫道,匆匆回头吩咐我,“快,把袋里的匕首分给大家,准备近身搏斗!”

    我一颤:情况会如此严峻吗?当下来不及多想,每人发了一柄匕首,我和林春晓也各拿了一柄牛角尖刃,在篝火映衬下泛起冷冷的寒光。

    “嗷——呜——”

    伴随一声尖利的长嗥,十几只狼从不同方向猛扑过来,月光下白森森的利齿、血红的舌头、阴冷的眼睛格外令人心寒。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乱闯,而是分层次、形成波段性攻击阵形,四五只狼为一组,前赴后继密集式冲击。

    “砰、砰……”枪声响成一片。

    同时是瞄准射击,水平高低立判。最糟糕的是尹师兄,闭着眼睛乱开一气,子弹不知打到哪儿去了,章蔼和比他好一点,多少有点准头,但往往要好几枪才能打死一只狼。吴兆平开枪速度虽慢,却打得有板有眼,基本能消灭自己防区的狼。钱伯斯、瑟曼、方舟则旗鼓相当,达到稳、准、狠的境界,均是一枪直接命中,然后协助其他人防守。瑟曼主要帮助章蔼和,而尹师兄面前漏网的狼最多,钱伯斯和方舟两人一起联防才堪堪挡住。

    第一轮攻击后,战场上倒下十几具狼尸,还有两只受伤后直接冲下山涧,空气中血腥味更加浓烈。

    方舟主动与尹师兄调换位置,这样他能防御更多区域,减轻整个防线压力。尹师兄紧张得大口大口地喘气,章蔼和则将眼镜摘下来不停地擦拭,仿佛借此舒缓压力。

    “集中精力,不能有害怕或退缩心理,要一心想杀死它们,眼中自然会产生杀气,”方舟提醒他们道,“狼很聪明的,感觉得到人身上发出的杀气,它反而会怕你。”

    尹师兄连连点头,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子弹够不够?”吴兆平问。

    钱伯斯哼了一声:“干掉它们只多不少。”

    话音刚落,狼群的第二轮攻击开始。这回是四五只狼成直线形冲向尹师兄——狼确实是很聪明的动物,它们从第一轮中敏锐地感觉到尹师兄是最薄弱环节,因此对准他下手。

    方舟立即开枪射杀,他的枪声刚响起,左侧也冒出几只狼扑向吴兆平,吴兆平、瑟曼双枪齐开,喷出团团火苗。紧接着下面阵地全面开花,十多只狼闪电般直冲过来,钱伯斯连连射击,无奈吴兆平慢了半拍,一只灰黑色雄狼突破防线扑到钱伯斯身上——“啊!”我和林春晓双双叫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钱伯斯身体向右一闪,左手扬起匕首深深扎在它颈脖处,同时右手齐开两枪,将迎面而至的狼打死。

    “好身手!”林春晓大声喝彩。

    可是场面上我们却处于下风,由于六个人枪法参差不齐,无法交织起严密的火力网,不断有狼越过有效射程区冲到近身,扭打成一片。六七分钟工夫吴兆平已负了四处伤,尹师兄的手臂自肩头到手腕被抓了道深深的血痕,而狼群仍在前赴后继扑过来。

    “还能挺多久?”钱伯斯一脚踢飞旁边的狼尸问道。

    方舟边开枪边道:“还好。”

    瑟曼被两只狼横冲着扑倒在地,我战战兢兢挥起带火苗的木棍打在狼的腰部,“嗷——”狼惨叫一声,跃起身将我撞倒在地,一头冲入山涧。

    “干得好!”瑟曼放倒另一只狼后冲我竖起大拇指。

    我胆气大增,站到尹师兄身后协助他防守。受我感染林春晓也恢复常态,站在后面连出飞刀,有效填补尹师兄枪法较差留下的空当,方舟协防压力稍减,转而帮助章蔼和面前的防区。

    然而狼群里的头目似乎不想将战斗拖下去,接连发出尖利的嗥叫,狼群如潮水般蜂拥而至,子弹和篝火都无法阻止它们的进攻!

    钱伯斯被撞飞翻滚在地,幸好林春晓四五柄飞刀齐出将扑到他身上的狼杀死;尹师兄分寸大乱,竟忘了开枪,将枪当做烧火棍跟狼近身搏斗;章蔼和的眼镜不知掉到哪儿,在地上摸索着找眼镜,方舟回身为他掩护,却被两只狼扑到地上。

    一时间阵形大崩,吴兆平、瑟曼长叹一声似已准备放弃。

    就在这时场面出现戏剧式变化!

    仿佛听到什么指令似的,陡然间潮水般进攻的狼群突然停下来,抛下几十狼尸匆匆撤退到原先位置,绿光闪来闪去。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吴兆平等人忙着做消毒处理、包扎伤口,钱伯斯则检查枪支、分配子弹。

    方舟添了些木柴到火堆上,道:“各位,我有个建议,照目前形势看,尽管我们有枪恐怕也不宜硬顶,不然难免继续发生伤亡,不如退避三舍,挨到天亮就好了。”

    尹师兄捂着伤口哼哼叽叽道:“退?退到哪儿去?”

    “我已看过,后面这条山涧并不太深,不妨泅水渡过去也比跟狼硬打硬拼好。”

    钱伯斯看看前面闪动的绿光,沉吟道:“方说得不错,退到对岸能减少损失……”正说着他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手指山涧对面,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山涧对岸,一只黄皮白额吊睛大虎正静静伫立在岸边,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