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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劫难归来 历经风雨重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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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在齐国王宫金碧辉煌的大殿里。

    依旧是满满地站着百余号人,依旧是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与之前不同的,是嘈杂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苍落尘斜倚在赵与鹰搬来的那张榻上,星眸微闭,懒洋洋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几位侯王。

    虽然姿势慵懒,但是苍落尘那强烈的霸气和令人望而生畏的冰冷气质,却丝毫未减。

    赵与鹰摇着扇子,站在苍落尘身后,恍然间有种错觉:此时的苍落尘,就如同高傲强悍的鹰隼,而对面那挤成一堆的所谓对手,则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鸡。

    抖抖站得酸麻的腿,赵与鹰终于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寂静,扯着嗓子开口了。

    "我说几位鸡……咳咳,不对,是几位猴……侯王。"虽然努力想要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但是还是被这蹩脚的开场白坏了气氛。

    索性破罐子破摔,他露出那副没正经的真面目:"你们不是有话要对这木头说吗?还不抓紧?再耽搁一会儿让他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木头?这分明就是万年寒冰,未等靠近,已经冻得胆寒。

    原本与几个侯王站在一起的"保田派"官员,在苍落尘淡漠冰冷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向后退去,本能地远离这个令人畏惧的男子。

    很快,几个侯王的身边便出现了一片令人尴尬的空地,只有丞相还固执地站在原地,和几个侯王一起对抗着苍落尘强大的气场。

    韩荣与一干武将,站在苍落尘身后,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崇拜和喜悦。他们戎马一生,性格豪放,最见不得那些之乎者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官。加上齐废王重文轻武,多少年来,无论他们为国流了多少血,立下多少功,都始终无法在地位上超越那些每日陪在君王身边阿谀奉承、遇到战争则只会呼天抢地的无能之辈。心中的火越积越重,却始终无处发泄。

    直到苍落尘,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将军横空出世,他们武将才终于尝到扬眉吐气的滋味。这个睿智冷静,叱咤沙场,不费吹灰之力便横扫仇由部族,孤身一人便召集起千军万马,举手间平息七王叔叛乱的男子,是他们的战神,是他们的信仰和精神的支柱。

    既然现在齐国无主,那这空着的王位,自然应该由苍落尘来坐。

    除了苍落尘,他们谁都不服。管你姓田姓张,有胆子,就刀剑上面见真章!

    与武将们的气势汹汹相比,文臣们显然不够团结。除了支持苍落尘的文臣面色轻松以外,剩下的则明显分为两拨。

    明哲保身者左右观望,做好了当墙头草的准备。另外一拨支持田家王朝的,虽然畏惧苍落尘的气势,但是又不甘心放弃自己的坚持。见丞相毅然站在原地,与苍落尘对峙,他们不由得暗自惭愧,纷纷鼓起勇气,重新站到几个侯王身后。只是目光躲闪,不敢看向苍落尘那深不见底的黑眸。

    "苍落尘!"性子最急躁的镇南侯最先开口,"你别这样冷着脸吓唬人,别人怕你,可是我不怕。你的心思瞒不过我,名为带兵勤王,实际上还不是觊觎这个王位?!"黑眸淡淡扫过镇南侯,苍落尘面色不改,薄唇轻启,漫不经心般吐出一句话来:"不是瞒不过,而是压根就没准备瞒着你。这个王位,我要了。"话说得轻巧,仿佛只是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是,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如投石入水,瞬间激起一阵喧哗。

    韩荣等诸多武将,听到这句话,立刻沸腾起来。

    之前,虽然他们争得脸红脖子粗,但是毕竟苍落尘不曾亲口承认,而赵与鹰那种泥鳅,十句话没有一句可以当真。

    冷漠桀骜的苍落尘,到底愿不愿意与王权扯上关系,还未可知。他们多少还是有些不安。此刻听到苍落尘扬言要称王齐国,给他们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心中欢腾,呐喊声自然震耳欲聋,简直要把这大殿的琉璃顶掀了去。

    "你,你竟然还敢承认?"几位侯王听了,立刻暴跳如雷。还以为苍落尘至少会装装样子,再使些阴谋诡计,以迫使他们自动放弃。想不到人家倒好,大大方方,直截了当便承认自己怀有当王的野心,这样反而让他们有些无话可说。

    "苍落尘!"将镇南侯推到一边,忠义侯越众而出,指着苍落尘,厉声呵责,"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因为欺君罔上被打入天牢,早已不是那个御封的苍将军了。既然侥幸逃得命来,就该安分守己才是。可你不但不思悔改,竟然还想着登基称王。即使我们田家人不计较,这满朝文武……"说到这里,忠义侯眼角余光看到了整整齐齐、在苍落尘身后对他怒目而视的武将们,立刻改口,"这天下百姓也容不得你这逆贼!""唉,我说你点什么好呢?"半天没出声的赵与鹰终于逮到机会,一边摇头叹息,一边碎嘴道,"说你傻吧,你不爱听;说你聪明吧,你又实在傻得冒泡。你也不想想,先王那么器重苍落尘,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便把他打入天牢?退一万步讲,即使是真的龙颜大怒,又为何关而不杀,每日管吃管喝伺候着?想不明白吧?没事,我向来心地善良,喜欢为人答疑解惑。事到如今,就把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喘口气,赵与鹰晃着扇子,继续胡编乱造:"先王早就对你们起了疑心,暗中派人调查,发现你们几个果然心怀不轨。为此,先王如鲠在喉。想要杀了你们一了百了,可是毕竟没有真凭实据,难服悠悠众口,不免落下一个弑兄杀弟的残暴名声。放着不管,又不免养虎为患。所以,先王定下一计,借故夺了苍落尘兵权,将他打入天牢,假装自断臂膀,等着你们上钩,到时证据确凿,就由不得你们抵赖了。谁知道你们不争气,动作太慢,竟让七王爷抢了先。唉,真是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连谋反都慢人一步。"说着,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从靴子里拽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揉成一团,扔向忠义侯。

    忠义侯接住,顾不得嫌弃上面的味道,急忙展了开来。其他两个将军见状,也将头凑了过来。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不由得齐声抽了口凉气。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全都是他们背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怎么样?到底谁图谋不轨,再清楚不过吧?还有,不要动不动就拿百姓说事。百姓对你们田家可没有多深的感情。齐国这些年来,在你们田家的统治下,国力日衰,内忧外患,老百姓早就苦不堪言。若不是苍落尘平了部族叛乱,敲山震虎,威慑诸国,恐怕早就战火四起,天下大乱了。你们……""行了,别说了。"苍落尘冷冷出声,打断了赵与鹰口沫横飞的长篇大论。以赵与鹰的功力,说到天黑绝对不成问题。阿房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哪有时间听他在这里喋喋不休。

    "总之,我意已定。是打是降,你们回去慢慢商量。三日后在这里,给我你们最后的答案。"说完,苍落尘起身便走。

    "姓苍的,你不要太猖狂!"天威侯怒吼,"即使你是什么劳什子战神,也不过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能冲锋杀人,不代表你就有能力治理这齐国。不用等到三天后,本王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得了得了,省点力气吧。人都走远了,你嚎给谁听?"赵与鹰"好心"地拍拍天威侯的背,为他顺了顺气,这才摇着折扇,晃晃悠悠地离去。

    到了门口,他突然又折返回来,贼笑道:"还有,你们最好不要想一些邪门歪道。比如:派个杀手啦,放点暗箭啦,下点毒药啦之类。"若是他们真敢这么做,万一惊吓到某个人,那苍落尘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到时别说三天之限,恐怕他们连一个时辰都活不过。

    说完,他不理会几个侯王被人说中心事的尴尬和恼怒,将折扇收起,一溜烟没了踪影。

    韩荣等识货之人暗自钦佩:这赵与鹰虽然不靠谱,但这身轻功确实令人望尘莫及。练成这般功夫,不知吃过多少的苦。这样想着,对赵与鹰的鄙视之情不禁淡了许多。至少,他也是一个颇有毅力和韧性的人。

    若是赵与鹰知道众人心中所想,定会笑岔了气。练此轻功,苦头确实没少吃。但是,他轻功进展神速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苍落尘,一天到晚追着那冰山四处乱跑,想不快都不行。

    ……

    幽静的小院,笼烟的纱窗。香气丝丝缕缕,从屋中溢出。两个火炉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砂锅,那令人垂涎的味道,就是从这里散出。

    "阿房,快歇歇吧。要不然主子回来,该责怪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了。"绮罗一边扇着炭火,一边劝道。

    "没事,我不能总是躺着,也该多活动活动了。"阿房柔柔地笑道,用布衬着,将那只小砂锅从炉火上取下,放到桌上。

    "绮罗,这锅汤好了,你去给非语送过去吧。"自从逃亡开始,非语便连连受伤。若非他常年习武,身强体健,恐怕早就难以支撑。不过,此刻非语未在院外警戒,并非是因为他体力不济偷懒去了,相反,是因为他坚持要守在这里,最终气得绮罗失去了耐心,一指将他点倒,送回房去睡觉了。

    "那个木头,喝了也是浪费。"话虽如此说,绮罗动作却丝毫不慢,端起砂锅,急急向门外走去。

    "香,真香。"赵与鹰一进院子,立刻嚷嚷起来。吸溜着鼻子,觅着味道,一路寻至阿房屋外。正好遇到绮罗端着砂锅从屋中出来。

    轻巧转身,将赵与鹰伸来的魔爪挡在身后,绮罗笑道:"赵大人请自重,绮罗虽是奴婢,却也不可任意唐突。""唐突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活够呢。"赵与鹰撇撇嘴,流着口水道,"好绮罗,你手上端着的那个玩意儿是什么?让赵大哥看看可好?""这个啊?"绮罗假装思忖,"这可不行。赵大人眼力非凡,看一眼,就看没了。""切,那么小气做什么?警告你啊,要是不乖乖拿出来,我可就动手抢了。"原形毕露,赵与鹰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赵大人何必为难我?这是阿房姑娘专为非语熬制的补汤。若是让你抢了去,阿房姑娘责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更何况,这汤乃是大补之用。赵大人精力旺盛,若是再补,恐怕就会鼻血横流了。那样,实在有损您潇洒的形象。赵大人若是想喝,屋里还有很多呢。"绮罗悄悄笑道,"那是阿房姑娘专门为主子准备的,味道绝对没得说。"话刚说完,赵与鹰立刻没了影子。屋中传来阿房的声音:"赵大哥,你回来了。""阿房妹子,你的手艺可真好。"虽然是在对阿房说话,可是赵与鹰一双眼,从进来起就盯在了砂锅上,挪也挪不开。

    抿嘴一笑,阿房问道:"赵大哥,若是不嫌弃,就在这里吃点可好?""好。""不好。"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出言否决的,正是苍落尘。

    "落尘哥哥。"阿房走到苍落尘身边,去接他脱下的外袍。

    伸手揽住阿房,苍落尘单手将外袍扔到衣架上,回身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刚好一些,不多躺着歇歇,起来做什么?"倒了杯热茶放在她的手上,苍落尘皱眉道。

    她的手,依旧冰凉。纵然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仍然没有一丝暖意。

    "再忍一段日子,等服了赤落散,你就不会这样难受了。"虽然她不说,但是他知道,她睡梦中那紧锁的眉,还有轻轻的呻吟,让他的心刀割般痛。

    捧着手里暖暖的茶盏,听着苍落尘关心的话语,阿房脸上漾开明丽的笑靥,似清泉纯净,似云朵温柔。

    绝世的容颜映衬着幸福的笑靥,纵然是最昂贵的珠宝与最锦绣的繁华,都难以及其万一。

    赵与鹰的贼眼滴溜乱转,趁着二人甜甜蜜蜜的时候打开砂锅,正欲大快朵颐,眼角余光看到了阿房的笑颜,立刻转过头来,两眼发直。

    "怪不得说秀色可餐,能看到阿房妹子这一笑,即使十天不吃饭也值了。我说阿房妹子,你对着那家伙笑纯属浪费。反正在他心里,你无论怎样,都是最美的。有这功夫,你不如多对着赵大哥笑笑。也只有我这怜香惜玉、风流倜傥、风韵雅致、赏花惜景之人才能欣赏你这倾城一笑。"他一边说着,一边拿起筷子,出手如电,直探锅中的精致膳食。突然眼前一花,苍落尘身影闪过,砂锅立刻不翼而飞。

    赵与鹰猝不及防,收势不及,筷子径直插进烧得正旺的火炉,连同其上那只手,也险些被炭火燎成猪蹄。

    眼含热泪,赵与鹰将那只猪蹄,不对,是自己的手,凑到眼前。只见上面干净溜溜,汗毛尽数无踪。凑到鼻端闻闻,焦臭味清晰可辨。

    吸溜吸溜鼻涕,赵与鹰伸出另一只手,爱怜地轻抚着那只汗毛尽褪、偷吃未遂的魔爪,语气悲痛:"乖,别哭,爹爹这就为你报仇。"然后,瞪着已经将砂锅放在桌子上的苍落尘,暴跳如雷:"姓苍的,你不要欺人太甚!我阿房妹子平安归来,又做下这般美味庆贺。我吃几口怎么了?你怎么能下这样的毒手?你的心肝让汪汪吃了?告诉你,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卸磨杀驴。咳咳,不对,是卸磨杀我。你今天若是不让我吃,我就和你拼了,把你打成年画贴在墙上!"士可杀不可辱!尤其是在美人面前,绝对不能失了尊严。这样想着,赵与鹰更加气势汹汹,向着苍落尘迈出一步,再一步。接着……踉跄退了三步。

    "你……你想干什么?"声音发颤,赵与鹰看着冷笑的苍落尘,节节后退。澎湃的气势来得快,去得更快。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警告你,猫急上房,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再这样仗势欺人,我可真的翻脸不认人了啊!"呜呜,他现在反悔,收回之前那几句挑战宣言还来不来得及?去他的士可杀不可辱,想辱就尽情地辱吧,反正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自从他死皮赖脸要和苍落尘称兄道弟时开始,就已经把脸撕下来揣兜里了。谁知今日佳人美食双重刺激,他脑子一热,又把这脸皮找出来贴回去了。这下好了,看苍落尘的样子,分明是想把他打成年画,贴到墙上。

    救命,他不想再肿成胖子。雪地里的一幕才过去没多久,那种火辣辣的感觉还未淡忘,他可不想这么快又重温一次。

    不过,赵与鹰色厉内荏的威胁对苍落尘来说,显然毫无作用。

    "没事,你不要客气,我给你报仇的机会。砂锅就放在这里,只要你拿得走,随便你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苍落尘语气依旧淡漠,听不出他是玩笑还是认真。

    瞄一眼淡然而立的苍落尘,再瞅一眼冒着热气的砂锅,赵与鹰稍作犹豫,决定豁出去了。

    人活在世,不蒸馒头争口气。若是今日侥幸得手,不但美食到手,还可以在阿房眼中树立自己光辉高大的形象,更可以胖揍苍落尘一顿,扬眉吐气一回。

    退一步讲,即使抢不到,凭着他的逃命功夫,也应该不会吃什么大亏。

    主意拿定,赵与鹰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接招吧!"影随声动,"招"字未出,赵与鹰的身影已经窜到苍落尘身前。他早就盘算好了,论功夫,再有两个他也不够苍落尘打的,唯一的胜算,就是依靠他这身绝世轻功。

    所以,赵与鹰使了个诈,准备趁苍落尘不备,先发制人。这屋子狭小,他二人距离甚近,胜算极大。即使不成,他也可以转身逃跑,溜之大吉。

    可惜,想象和事实之间终归是有差距的。

    赵与鹰确实如同计划中的那样,瞬息间冲到了砂锅前。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衣领便被人揪住,接着天旋地转,被一股巨力扔了出去。

    从赵与鹰抱拳,到被苍落尘扔出,只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阿房没有武功,根本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只听得一声闷响过后,屋子里便恢复了平静。

    苍落尘,依旧站在原地;砂锅,仍然摆在桌上。只是,那个张牙舞爪、喋喋不休的赵与鹰不见了,而屋顶,多出了一个大洞。抬头看,阳光明媚,天空碧蓝如洗。

    "落尘哥哥,这样对赵大哥是不是不太好?"不用问,阿房也猜到了那个洞的来历,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

    本来,她就准备了赵与鹰的份儿,谁知,他还一口未吃,便被苍落尘扔了出去。

    "没事,他自己说了,十天不吃也没关系。"随意瞄了一眼头顶上的洞,苍落尘淡淡说道。

    见过没眼色的,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赵与鹰这种狗皮膏药,扔出去都算轻的。悄悄蹲在一边偷偷摸摸吃几口也就算了,可以不和他一般计较。谁知吃还堵不住他的嘴,非要胡言乱语,自己找抽。要不是因为阿房在场,早就把他揍得鼻青脸肿,满地找牙了。

    不再提那个烦死人的赵与鹰,苍落尘将阿房扶坐在椅子上,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热汤,摆在她的面前。

    "多喝一些,这些日子,你瘦了许多。"语气依旧淡然,眸子里,却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感。

    "嗯。"被苍落尘炙热的视线烧红了脸颊,阿房低着头拿起汤匙,正要喝时,又将汤匙放下。

    起身端来一个托盘,将上面的几碟菜肴一一摆在桌上,阿房轻笑着:"让赵大哥搅得差点忘了。落尘哥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点点头,苍落尘提起筷子,依样夹些,送入口中。虽然只是些凉拌的素菜,却清香爽口,唇齿留香。

    "想不到,你除了煲汤,这做菜的手艺也是一流呢。"放下筷子,将阿房拉到身边坐下,苍落尘淡笑道。

    "落尘哥哥喜欢就好。"阿房俏脸越加绯红,羞涩地笑着说道,"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还担心会不合落尘哥哥的口味呢。""怎么会?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苍落尘轻抚阿房黑亮及腰的长发,舀起一勺汤送到她的口边,"只是,以后不许再这样辛苦。你身体虚弱,千万不要累坏了。""不累的。"阿房顺从地喝下苍落尘喂的汤,轻笑着解释,"都只是些凉拌的小菜,既快又省事。"看到苍落尘吃着她精心调制的菜肴,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幸福而又充实。

    "那也不行。"苍落尘坚持道,"若是想下厨,也得等你完全康复才行。"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不过,你可以每日熬汤给我喝。"忘不了那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阿房红着脸,垂着头,羞羞怯怯,用轻灵的声音问了他一个令他欣喜若狂的问题:"那我……一辈子做给你喝……好不好?"她的汤,有家的味道。

    这样的味道,让他眷恋。

    推开非语房门,绮罗脚步轻快,迈进屋来。

    先将砂锅放在桌子上,然后绮罗脚步轻快走至床边,凤眼含情,深深凝望着非语沉稳、刚毅的睡颜,眼神中有着欣喜,却也掩藏着几许落寞和无奈。

    良久,她方才伸手拂过他的穴道,眼中神情尽敛,娇笑道:"起来了,木头,吃饭了。"穴道一解,非语立刻翻身坐起,他二话不说,便欲穿鞋离开。

    "喂!"绮罗娇俏的脸立刻笑容退去,凶巴巴叉着腰,挡在非语面前,喝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这么一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软语轻言,你不搭讪也就罢了,竟然视而不见。你是不是不正常?要不要让人来帮你看看?"对于绮罗的泼辣,非语早就见怪不怪,冷着脸也不答话,身行晃动,想要闪过绮罗。

    绮罗同为亲卫营侍卫,又被苍落尘选来服侍阿房,身手自然也是出类拔萃,即使非语未曾受伤,想要赢过绮罗,也得费一番功夫。更何况现在伤势未愈,脚步虚浮,自然不是绮罗对手。十几个回合下来,依然无法躲开她的拦阻。反倒是绮罗越玩越开心,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让开!"忍无可忍,非语终于低喝出声。她点晕他也就罢了,现在他想去看看阿房,这绮罗不但百般阻挠,甚至还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要不是看她是个女人,他早就不客气了。

    "你这惜字如金的木头疙瘩,终于舍得说话了啊?"绮罗娇嗔地瞪了非语一眼,撇撇嘴道,"我知道你担心阿房,可是,总得等你身子好了再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我让你去了,阿房肯定也会让你回来休息。何苦要费事?""我不是担心她!"非语直觉反驳,"我是侍卫,理应守在阿房姑娘身边。"说完,便觉失态。以他向来沉默寡言的性子,此刻如此快速反驳回应,本身就是极大的破绽。无疑是在告诉绮罗:他有多关心阿房,关心得超过正常主仆之情。

    好在绮罗似乎并未发现他的异常,柳眉弯弯,嗤笑道:"若是那样,你更不用去了。主子早已回来,此刻正与阿房一起用膳。有苍落尘在,阿房姑娘哪里会有危险?"说完,从砂锅中舀出半碗补汤,递到非语面前:"你就安安稳稳坐着喝吧,这是阿房专门为你熬的。"胸口一热,其中还夹杂着隐约的痛。非语怔怔接过碗,乳白色的汤汁随着手的颤抖在碗中轻轻摇曳,醇香、温暖,氤氲的热气袅袅升起,在空气中舒展变化,宛若最轻灵的舞者,醉了人心。

    "快喝呀,凉了就不好了。"绮罗见非语发呆,出声催促。

    对绮罗的催促置若罔闻,非语依然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如同捧着天下最贵重的宝物,良久未动。

    绮罗凑到非语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阿房可是特意交代,要你趁热喝下。你这样拖拖拉拉,莫非是嫌弃味道不好?若是这样,我可就回去对她实话实说了。"这句话胜过千言万语,非语二话不说,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绮罗接过空碗,又盛满递回去。不消片刻,小小的砂锅已然见底。

    见非语吃完了,绮罗将砂锅与碗收拾好,放在一边。随即紧挨着非语坐在床上,艳丽娇媚的凤眼锁在他的身上,专注而深情。

    见绮罗突然坐到自己身边,非语想也不想,立刻起身欲走,并非是因为厌恶,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常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使他本能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除了"她"。

    看着非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举动,绮罗神情微黯,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随即隐匿不见。

    "你先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说。"她伸手拉住他的衣服下摆,语气虽轻却坚决,娇媚明艳的脸上神情严肃认真,还有着微微的忐忑。

    从未见绮罗露出过这样的神情,非语立刻点头道:"你说吧。"能让向来嬉笑调侃的绮罗如此郑重其事,想必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事情。

    "非语。"绮罗仰视着非语,问得直截了当,"你可知道我早就爱上了你?"饶是木讷沉默的非语,闻听此言,亦是有些错愕。原以为绮罗要说的事情和亲卫营,或者是阿房有关,却万万没想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

    不用回答,单是看着非语瞠目结舌的样子,绮罗心中便已有了答案。这块木头,果然从未察觉她的情愫,虽在意料之中,却也难免伤怀。

    轻叹口气,绮罗继续说道:"自从这次你护着阿房离开,我就下了决心。等你回来,我一定要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你。哪怕你因此觉得我不够矜持,太过轻浮都无所谓。至少,我已经努力过,争取过。江湖儿女快意恩仇,那种扭扭捏捏的样子我学不来。我只问你:你对我可有情?哪怕只有一点点。"绮罗的眼神,执著、深情。非语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有多少个日夜,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他都是用这样执著深情的眼神孤独地凝视着阿房。

    这样的眼神,美丽得让人心碎。

    "对不起,绮罗,我……"哑着嗓子开口,非语干涩地道歉。同病相怜,他自然理解绮罗的心情。可是,他向来不善于说谎,也不想说谎,所以,只能用对不起这三个字来回应,虽然他也知道,这样的道歉毫无意义。

    "先不要急着拒绝我。"出声打断非语的话,绮罗急急说道,"我再问你: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强作镇定的神情掩饰不了颤抖的声音,绮罗身子绷直,等待非语的回答。这是她最后一点希望。

    诚实地摇头,非语干脆地回答:"没有,我从来不曾厌恶过你。"这也是实话。

    "这就够了。"听到这话,绮罗紧绷的身子终于放松了许多。欣欣然站起身,她重新露出那娇媚艳丽的笑容,"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请给我一个机会。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把我看成你的搭档,而是将我当成一个女人来欣赏,可以吗?"将她当成女人来欣赏?非语脑海中立刻浮起另一个清纯温柔的身影。他的心,早已被占据,哪里还有余地去欣赏别的女人?

    虽然,这份情意,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是痛苦、是悲剧,但是他依然守着这份感情,任它痛心蚀骨,也无怨无悔。

    这样的痛苦,他再清楚不过。既然无法再去爱她,又何必给她一份隐约的希望?别开眼,不再看绮罗的眼,非语开口,便欲拒绝。

    "不要轻易抹杀我的情感,非语。"看出他的意图,绮罗抢先开口,"我对你的感情,并不比你对阿房的少。既然你已经体会到了这份痛苦,那又怎么能狠得下心,让我也尝到这种绝望的滋味?"语气低沉平静,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什么?!"非语倒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盯着绮罗。这个秘密他一直隐藏得很好,自信除了赵与鹰以外再无人发现,却不想,这个秘密竟会在这个场合从绮罗嘴里轻松说出。她,怎么会知道?

    "很意外吗?"看着非语震惊的样子,绮罗淡然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早就爱上了你,就如同你爱着阿房那般。你的眼中只有她的一颦一笑,我的眼中,亦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的心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多少次,在他凝视着阿房的时候,她也在凝视着他,只是,他的视线,从未落在她的身上。

    "非语。"绮罗站起,趋前一步,在他面前站定,直视着他漆黑的眼,"我再一次恳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求你现在就会爱上我,但是至少让我走近你,陪在你的身边。哪怕你这一生都无法忘掉阿房,我也不会计较。我会永远爱着你,一如你爱着她。"即使无法得到他的爱,但是只要在他心中,她与其他人有些不同,就已足够了。

    绮罗的话说完,室内陷入一片静寂。想说的话都已经说了,绮罗不再言语,静静地看着非语。非语亦没有做声,面对绮罗的坦诚火热,他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能说点什么。

    两只燕子从远处飞来,黑色轻灵的身影在天空划过优美的痕迹,轻轻落在屋檐上。它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这静寂尴尬,这流淌着淡淡哀伤的气氛,不再吱吱喳喳,静静地歪着头,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绮罗打破了这片安静。

    "我先走了,你也休息吧。"粲然一笑,仿若什么事情都未发生,绮罗收拾碗筷,走出房去。轻轻掩上房门,门将二人的身影阻隔开来。

    看着绮罗离开,非语神情黯然,想要迈步出门,却最终改了主意。

    重重躺倒在床上,双臂枕在脑后,非语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忽然翻身坐起,从衣襟内掏出一只小小的袋子。

    袋子是棕色的,闪着柔软华贵的光泽,应该是兽皮制成。轻轻抽开上面的细绳,将里面的物体倾倒在手心上,原来是一个木珠,中间有孔,香气清幽,沁人心脾。

    这是阿房被嬴政带走时落下的香木珠链。在他将其交给苍落尘之前,悄悄解下了其中一枚木珠。这是他第一次,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藏了私。从那时起,这个木珠便被小心地珍藏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片刻不离。

    手掌蓦然缩紧,将木珠牢牢攥在掌心,许久,许久……闭合的门外,绮罗垂着头,将手背堵在嘴上,掩去酸涩的哽咽和抽泣。然而,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倾泻而出,滴滴溅落于地,从火热变成冰冷。

    门内门外,各自心伤。他们的未来,将会如何?

    ……

    齐国都城最奢华的酒楼,店门紧闭,与以往的热闹繁华截然相反。门口挂着的牌子显示,这家酒楼已经被人包场。

    "混蛋!苍落尘这个混蛋!"几个伙计站在一楼空荡荡的大厅,听着楼上传来的摔盘子砸碗和破口大骂的声音,他们吓得缩一缩脖子,纷纷躲向后厨。这些伙计常年招待达官显贵,自然知道不该听的千万不能听,免得惹祸上身。

    二楼的一间包间内,地上狼藉一片,山珍海味遍地皆是。镇南侯眼眶赤红,犹自破坏着一切能够破坏的东西。那声嘶力竭的怒吼,也自然是出自他口。

    皱着眉头看着抓狂的镇南侯,天威侯终于按捺不住,皱着眉头出声制止:"行了三哥,你这样破口大骂,苍落尘又听不到,有这工夫还不如坐下来想想该如何对付他。"从一进来,镇南侯就像个泼妇一样连骂带砸,吵得他头都疼了。虽说镇南侯头脑简单对他来说是好事,但是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他们此刻共同的对手,是那个高深莫测的苍落尘。

    而这个头脑简单的镇南侯,显然不是可以商量的对象。

    "四哥,苍落尘给咱们定下来了三日之约,你看咱们该如何应对?"将视线转向忠义侯,天威侯的态度恭谨了许多。他们兄弟三人,要数忠义侯最是沉得住气,也最有打算。天威侯在来都城之前,已经悄悄派人向忠义侯示好,明面上虽然三个侯王各自为政,实则忠义侯与天威侯早已在暗中结成同盟,准备一起对付镇南侯。

    当然,这一切镇南侯毫不知情。

    听到天威侯出声呵斥于他,镇南侯眉毛一竖,便要发威。

    始终沉默不语的丞相见状,急忙来打圆场:"几位侯王都少说几句,咱们现在可没工夫斗嘴。"丞相在朝中为官多年,人脉极广,说出的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所以,见他开口,镇南侯纵有满腹火气,也只得悻悻忍下,气呼呼坐到一边不再言语。

    见镇南侯终于安静下来,忠义侯这才轻咳一声,缓缓开口:"苍落尘身经百战,屡战屡胜,确实不可大意,不过,我们也不必将他想得太过棘手。毕竟战场和朝堂是两回事,他骁勇善战不假,但论起官场上的明争暗斗,他不一定在行。最值得提防的,反倒是那个嬉皮笑脸的赵与鹰。苍落尘上次出征,就是他做军师。这次诛杀七王叔,也是赵与鹰主持大局。由此可以推断,苍落尘的战功,必是出自他的谋划,所以,我们最需要对付的,首先是赵与鹰,其次才是苍落尘。"只要杀了赵与鹰,苍落尘有勇无谋,自不足虑。

    "忠义侯说得有理。"丞相微笑道,"不过,那赵与鹰此刻与苍落尘住在一处,又有亲卫营侍卫保护,加之其轻功绝伦,刺杀之计恐难成功。唯今之计,只有将他们一网打尽,才是上策。""哦?依丞相所言,似乎已有主意?"忠义侯眼睛一亮。论资历、论经验,他们兄弟三个加起来也不及丞相的一半。狼子野心的忠义侯,早在几年前就主动与丞相交好,金银珠宝送了不计其数。这次更是许以重金和封地酬谢,请得丞相站在他们这一边。除了借重他的人脉,更要依仗他的智谋。

    眯着眼扫视了急得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几个侯爷,丞相将手中茶杯凑到嘴边轻呷一口。这个茶杯一直被丞相端在手中,是这个房间中唯一完整的器皿。

    "这茶倒是不错,只可惜这煮茶的水不好,平白糟蹋了好东西。"丞相慢悠悠说着,将剩下的茶倾倒在地上,继续把玩着茶杯。

    "有话你就快说啊,想喝茶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一车。"镇南侯头上冒火。他这里急得团团转,那边厢还有心情挑三拣四品茶,换了别人,他早就一拳打过去了。

    "等等三哥。"忠义侯心中一动,连忙打断镇南侯的话,"丞相到底何意,请直言。""还是忠义侯深知老夫之意。"丞相依旧笑得不疾不徐,"赵与鹰与苍落尘就是这茶,皆为人中上品,一文一武,配合得无懈可击。我们既然不能抹杀这茶的味道,就只能从这泡茶的水上做功夫。而这水嘛……"说到这里,丞相刻意卖了个关子,看到三人的视线齐齐聚在他的身上,这才慢悠悠说道:"这泡茶之水就是崇月神教。"三人茫然相视,即使是三王中最聪明的忠义侯,也摸不透丞相这话中的意思。

    "丞相此言何意?"天威侯开口问道,心中则暗骂这死老头打哑谜卖关子。

    "既然几位侯爷不解,那老夫就直说了吧。三日工夫,时间短暂。加上众多武将尽数支持苍落尘,我们若想以武力争夺未免太不现实。既然大路不通,那我们只有剑走偏锋,赌上一赌。"说到这里,丞相压低声音,继续道:"苍落尘不是想称王吗?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同意他称王,但是有一个条件。他必须开坛祭天,请来崇月教的神兽白泽;否则,就说明他逆天行事,不配做这齐国的君王。"三个侯王眼睛圆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丞相。他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的办法也能想得出?

    "丞相,你不是在开玩笑吧?"镇南侯忍不住,首先发问。苍落尘又不是白痴,怎么会同意这样的条件?

    "是呀丞相。"天威侯也附和道,"这个条件根本就不可能实现,这样明摆着就是在戏弄苍落尘,他肯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一提出来,还有什么好谈的?苍落尘肯定会直接发兵,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丞相眼中闪着精光,笑得意味深长:"不,他会答应。事到如今,你们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苍落尘要和你们谈判,而不是直接动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

    "对,不敢!齐国国力本就平平,加上连年战乱,早已是内忧外患。七王叔此次谋反,虽然苍落尘迅速平息,但是依旧民心惶惶。而你们三人,虽然手下兵将不及他多,但是却各守一方,形成鼎立之势。一旦开战,纵然他能将你们尽数击败,也必然会耗时耗力。万一诸国趁虚而入,胜负难料。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再燃战火。""可是,请来神兽白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条件,提了和不提有什么区别?"忠义侯也琢磨不透。

    "你们可知道这崇月教是谁所创?"丞相突然转了话题。

    三人同时摇头。

    这崇月教崛起迅速,半年工夫便渗透进齐国的角角落落。他们早就得了密报,说是七王叔与这崇月教主来往甚密。可是任凭他们想尽办法打探,却始终不知那个戴着面具的神秘教主身份为何。

    "实话告诉你们吧。这崇月教其实就是赵与鹰一手创立的。就是因为他在筹来的军粮中动了手脚,才使得七王叔兵败如山倒,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丞相解释道。

    忠义侯顿时恍然大悟:"丞相果然妙计!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答应,而我们只要将计就计即可!"其余二人面面相觑,依旧云里雾里。什么跟什么啊?他们怎么听不懂?

    见两个兄弟一片茫然,忠义侯心中冷笑。就这点能耐,还想和他争天下?

    心中虽然不屑,但是他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心平气和解释道:"赵与鹰创立这崇月教,目的自然是为了控制百姓的信仰。利用无知愚民的崇敬之心,将他们变成自己隐蔽的力量。这一点,与七王叔一役就可看出。但是,齐国现在并非只有崇月教一家,其他大小教派数不胜数。虽然崇月教发展迅速,但是一时也难以动摇其他教派的根基。想必赵与鹰也正在寻找一种办法,可以事半功倍、一劳永逸地解决其他教派。这样,苍落尘登基为王之后,只要确立崇月教为国教,即可轻松掌控这广大教众,使之心悦诚服。""哦。我懂了。"天威侯也终于明了,"你是说赵与鹰一定会利用这次机会,装神弄鬼,骗取百姓的信任,使他们相信崇月教确有神力?"忠义侯点头应道:"不错。最简单、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派人假扮神兽白泽,既堵了我们的口,又能迷惑百姓,吸引他们加入崇月教。此乃是一举两得。""那我们只要当众揭穿他们的障眼法,就可以煽动百姓,为我们所用!"镇南侯也终于转过弯来,抚掌大笑。

    "不错。"丞相一直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开,"苍落尘祭天那日,就是分出胜负之时。要不要赌这一把,你们自己决定。"这种事,他们想得到,苍落尘和赵与鹰也必然会想到,自然会有所防范。他们的机会各有一半,谁输谁赢,听天由命。

    "赌了!"镇南侯首先吼道。赌这一把,还有胜算;不赌,苍落尘也必然不会放过他们。不愿掀起战火,不代表不能掀起战火。逼得急了,苍落尘必定会不计后果,先灭了眼前的威胁。

    天威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忠义侯。忠义侯思忖片刻,终于缓缓颔首:"我也愿意赌这一把。"见忠义侯也同意了,天威侯自然无话好说。

    于是召来伙计,换了一个包厢,重新布上酒菜,开始细细谋划。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

    三个侯王依计行事,对苍落尘说出了他们的条件。不出所料,苍落尘爽快地应承下来。约定七日后开坛祭天,祈求白泽降临。

    话虽如此说,实则双方都是心知肚明:祈求白泽降临是假,他们要较量的,是谁的安排更胜一筹。

    条件谈妥,立刻各行其事。

    三个侯王连同丞相匆匆离开,加紧布置。而苍落尘和赵与鹰则悠哉游哉回到小院,闭门不出。

    午后的阳光惬意地洒在院中,不时抚弄着那些鹅黄娇嫩的迎春,它们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洒在闲坐的三人身上。

    男子帅气,女子柔美,这样的景致,恍若身在画中。

    "落尘哥哥,你真的能唤来白泽?"阿房担心地问道。这分明就是三个侯王和丞相定下的诡计,想要引诱苍落尘上当。

    "别担心,我早有准备。"苍落尘淡淡笑着,温暖、自然。这样的微笑,只有在阿房面前才会情不自禁地流露。

    "阿房妹子尽管放心!这天下还没有你赵大哥办不成的事。"赵与鹰在一边拍着胸脯夸下海口,扬扬得意,眉飞色舞,"到那日,你尽管放下心,看上一场好戏就行。""我也可以去吗?"阿房急忙问道。她自然明白祭天之日必是危机四伏,虽然想要陪在苍落尘身边,却又担心会令他分心,连累到他。

    "嗯。若有兴致,你不妨一起来看看。"苍落尘点头。

    见苍落尘应允,阿房的心立刻放了下来。以苍落尘的性子,自然不会让她身陷险境。既然同意她一同前往,必是有了万全之策。

    "嗯。"轻轻点头应道,阿房心中也有着小小的好奇:到底这二人定下了何种计策?

    七日后。

    齐国都城郊外,人山人海。

    苍落尘要祭天酬神,请来神兽白泽之事,经过有心人士的宣扬,早已传得沸沸扬扬。除了都城百姓蜂拥而至,更有许多人从远方专程赶来,想要一探究竟。

    士兵们甲胄加身,仗剑持矛,将祭祀之地围得密不透风。

    越过士兵,可以看到祭祀场地中间搭起两座五丈高台。

    另一边搭起的暖棚内,早已坐了几个人,兀自在那里交头接耳,嘀嘀咕咕,正是三位侯王。

    丞相与一众支持他们的文官站在后面,透过暖棚前飘扬的黑罗纱幔注视着两座高台,捋着长须面带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苍落尘也太过分了。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却还迟迟不来。莫非是临阵脱逃,不敢来了?"镇南侯不满地说道。

    不想,话刚说完,便看到前方守备的士兵和围观的百姓纷纷退向两边,自发地让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为首一人英姿勃发,俊逸的面容淡漠冷然。身后跟着诸多武将,身着金甲银盔,威风凛凛。

    苍落尘带着身后人等进入暖棚,三位侯爷立刻觉得呼吸一滞,身边的空气在苍落尘寒冽的气场中仿佛凝结成了冰。

    不由自主向后挪动椅子,稍稍远离这个寒冷的男人之后,忠义侯向着身边的司礼官使了个眼色,司礼官急忙上前躬身道:"苍将军终于来了,现在时辰已到,还请苍将军速速登台祭天酬神。"苍落尘淡漠的黑眸扫过暖棚中众人,最后定格在丞相身上。稍作逗留,随即移开。

    "吉时到,祭天!"司礼官步出暖棚,长声唱诺。

    苍落尘随后迈步而出,昂然立于场地中央。俊逸冷漠的面容,修长挺拔的身姿,以及那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尊贵和霸气,在阳光笼罩下,真是如神祇一般。

    不只是围观百姓啧啧赞叹,就连三位侯王也不免暗自嫉恨:这苍落尘,确实比他们更有王者之气。

    见苍落尘站定,司礼官正要按照祖上制定的繁文缛节,按部就班开始祭天仪式。却不料耳边传来苍落尘冷冷的声音:"免了,最后一项。""啊?哦,好。"虽然错愕,但是司礼官反应极快,立刻依言行事,"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叩吾苍窿,国运安和。祭天!"语落,苍落尘纵身跃起三丈有余,借势在台柱上轻点一下,便又将身形拔高许多,他稳稳落于高台之上,巍然不动。

    高台上,早已立着两条人影。其中一人长身玉立,穿着银色长袍,脸上带着银色面具,正是崇月教主赵与鹰。另一人随从打扮,手里拿着祭天用的器皿圣物,身量纤弱。

    "赵大哥,我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随从打扮之人正是女扮男装的阿房。她本以为自己是要留在暖棚中的,却没想到会被赵与鹰带到这里。向下看,人头攒动挤挤挨挨,阿房不由一阵眼晕,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没事没事,放松一点。有赵大哥在,不用担心。"赵与鹰嬉笑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既然是看戏,自然要离得越近越好。"正说着,只见眼前人影一闪,苍落尘已经跃上高台。

    单手撑额,赵与鹰哭笑不得,低声道:"我说兄弟,你怎么这么快就上来了?虽说是假的,但是该走的过场总是要走的吧?"这也太缺乏装神弄鬼的专业精神了吧?

    "少废话,开始吧。"苍落尘冷哼一声,不耐烦道。他本来就不喜欢这些装神弄鬼的破事儿。要不是为了尽快把事情搞定,让阿房可以过上平静的日子,他早就兵戎相向,掀起一片血雨腥风了。

    "行行行,我算是服了你了。"赵与鹰举手投降,随即接过阿房手中圣物,高高举起,扬声高喝,"崇月神教,顺天应命。神兽白泽,万物之精。祈福齐国,云开月明。指点吾兮,尘散雾清。"说罢,将圣物递给苍落尘,郑重道:"请苍将军祭天酬神,恭请神兽白泽临世现形。"苍落尘接过圣物,亦朗声道:"齐国连年战火,百姓民不聊生。苍落尘不才,愿救民于水火,使我齐国百姓免受荼毒。今特请白泽降世,指点吾辈迷津。"说完将圣物交还赵与鹰,单膝跪地,焚香祷告。

    三个侯王与丞相早已从暖棚中走出,嘴角边挂着讥讽的笑容。这祭天地点是他们所选,高台是他们亲自督建,还派了重兵日夜把守,可疑人等一概不准接近。苍落尘想要在这里动手脚,万万不可能。他们倒要看看,这苍落尘如何变出白泽。

    围观百姓更是屏气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高台,唯恐漏掉一丝动静。

    可是等了好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围观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喧嚣声越来越大。就在场面接近失控的当口,突然,对面高台上腾起一股白色烟雾。

    这烟雾迅速蔓延,很快便笼罩了整个高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啊!"惊呼声响成一片,人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张口结舌。

    "白泽,真的是白泽?!"

    "老天爷显灵了!"

    "神兽,神兽!"

    惊呼声响彻云霄,不知是谁带了头,围观百姓呼啦啦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怎么会?"三个侯王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高台上那个雪白的身影却由不得他们不信,白泽,真的出现了!

    此刻,白烟稍淡,依稀可以看出那高大身影的面目。只见它高约两丈,口阔额方,头上长角,身后有翼,浑身上下披着雪白长毛,银光闪闪,无风自动。

    见白泽出现,赵与鹰俯身叩拜:"白泽临世,自有圣君。还请神兽指点迷津,佑我齐国国泰民安。"闻言,白泽昂首长鸣,声音似狮似虎,宏远悠长。随后,突然口吐人言:"落尘为王,社稷恒昌。"声若洪钟,振聋发聩。

    语毕,脚下再次腾起白雾,众目睽睽之下,白泽徐徐升空,向西而去。

    "不许走!"镇南侯见状大急,顾不得多想,弯弓搭箭向白泽射去。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万一苍落尘真能变出白泽,那就干干脆脆一箭射下来,揭开真相,让苍落尘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处遁形。

    箭去如飞,眼看就要正中白泽。镇南侯大喜,正要呼喊,胸口突然一痛,他低头看去,那只射出的箭不偏不倚插在他的胸口,犹自微微颤动。

    旁边的士兵俱是镇南侯亲信,早已得了命令。此时见镇南侯怒喝,也急忙举起弓箭,准备将白泽射成刺猬。

    谁知,弓箭尚未举起,数十条青色人影不知从何处闪出,饿虎扑羊般围住持弓的士兵,容不得半点反抗,已将他们制住。

    眨眼间被捆成了粽子,这几个士兵还未回过神来,便又看到镇南侯胸口中箭,立毙当场,顿时膝盖一软,纷纷跪倒在地。

    忠义侯和天威侯全然没了往日的嚣张,手脚发软地看着苍落尘越走越近。

    刚才,就在镇南侯那支箭渐渐接近白泽的时候,突然一道黑影闪过,镇南侯随之便胸口中箭,倒在地上死了。

    虽然他们没有看到那支箭是怎么回事,但是那个黑影却看得清清楚楚。除了苍落尘,还会是谁?

    "你,你竟敢当众射杀镇南侯?苍落尘,你好大的胆子!"天威侯愤怒指责,可惜声音颤抖,毫无声势。

    "镇南侯胆大妄为,意图射杀神兽白泽,自该以死谢罪。三王、丞相坑瀣一气,难逃干系。一并带走,听候发落。"苍落尘冷声道。亲卫营侍卫随即上前,将三人捆上。

    "对!杀了他们!"

    "万一伤到神兽,齐国岂不是要遭殃?""分明就是想害死我们!"围观百姓终于回过神来,叫嚷着涌上前来,摩拳擦掌准备动手揍人。

    忠义侯、天威侯和丞相百口莫辩。他们虽然笃定那只神兽有假,但却没有证据。若是方才得手射下那只白泽,自可真相大白。谁知这苍落尘竟然如此厉害,眨眼之间拦截离弦之箭,令他们机会尽失。

    纵然心中恨恨,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被亲卫营侍卫推搡着带离,沿路上还挨了不少百姓的拳头口水。

    身后,传来阵阵欢呼,那是百姓们对苍落尘由衷的崇拜之情。

    忠义侯长叹一声:"九弟、丞相,咱们这次真的完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他们四个人加起来,还是斗不过苍落尘和赵与鹰两个人。若说先前苍落尘不愿动手杀他们是不敢跳起内战,那么现在,民心所向,地利人和,苍落尘自然不会在乎他们封地上驻守的区区几万兵将。

    此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