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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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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驾崩,是为国丧。

    年味正浓的皇宫,一夜之间由红变白。各个宫殿中,红灯换下,换上白灯。后妃们,也都是脱下彩衣,换上素服,满头的珠宝玉石,皆由纯银头面代替。

    皇后解了禁足,被从凤仪宫中放了出来,每日带着身着丧服的妃嫔,和进宫前来奔丧的王妃公主们到圣安殿中给大行皇帝守灵哭丧。

    此等大事,居在宫中的木婉薇自是不能独自落了轻闲。便是还在月子里,也是要换上素服到圣安殿痛哭以示哀痛。

    因不是宫中妃嫔又不是皇室后裔,木婉薇跪丧的地方颇远。按着等级高低一路排下来,她已是被安排出圣安殿的地界,最后只能跪在一个凉亭的外面。

    本来木婉薇是被安排在凉亭里的,虽四敞着门窗,可到底不是冰凉的石地,跪着还少受些寒气。

    可还等众妃嫔们按着秩序站好,她便被带到了外面的石子地上。

    这若是平时,木婉薇定会想是谁(皇后)存心给自己难为。可看到跪到自己原来地方儿的是一名已嫁的公主后,便将那个念头打住了。

    按着顺利站好后,丧礼太监站在圣安殿前拉长了声音高喊了一声‘跪’。那声音远远传到木婉薇这里时,已只剩下了一个尾音。

    即便是这样,众妃嫔们还是整整齐齐的跪了下去,除了衣服的沙沙声,静人再听不到其他。

    木婉薇亦是扶着幽棠的手,颤颤微微的在雪还未融的石地上落了跪。膝盖一落地,那彻骨的寒意便让她打了个寒颤。

    隔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听到一声‘扣’后,木婉薇再对着前面妃嫔的后背跪下头去。

    又一个模糊到听不真切的声音传来后,本一丝声音也有的上百妃嫔和与皇室沾亲的外命妇们掩面大哭。

    那哭声,简直能将整个皇宫给撼动了。

    木婉薇所在的这里还好些,因都是外命妇,便是哭,也少了几分真意。圣安殿的里面,那哭的才叫一个悲痛欲绝。

    不少未生育过的低等妃嫔已是哭得肝肠寸断。有些位份稍高些的妃嫔,哭晕厥过去后,醒来后继续出来落跪痛哭,当真是看出了她们对大行皇帝的情深意切。

    木婉薇也哭,虽然她未见过大行皇帝几次,可到底是江顼的亲爹,身为媳妇,哭是应当的。

    可到了后两日,她这哭便变了味道。还未等丧礼太监喊什么,只一跪下,她眼泪便忍不住的往下掉。

    因天气骤然转凉刮起了寒风,木婉薇因生产还未恢复的骨缝无一不痛了起来。

    每日回到寿康宫的西偏殿,木婉欣都会命宫女端来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给木婉薇做热敷。

    可第二日还是要去寒风中吹着,热敷所起的那一点点功效还未显现,新一番的疼痛便又袭来了。

    这般罪,木婉薇咬咬牙也便挺过去了。毕竟皇帝的梓宫不可能在皇宫中停一辈子,二十七天后,大行皇帝的梓宫便要入陵安葬。

    如今最让木婉薇心惊胆颤的,是被解了禁足,每日站在后妃之守哭灵的皇后。

    偶然相遇,一个若隐若现的冷笑,一计别具深味的眼神,皆是能让木婉薇的身子从里凉到外……

    木婉薇不明白,如今大行皇帝已经宾天,太子不日便可登基为帝,身份见不得光的江顼还会是威胁吗?

    便是自己再生下十个八个的儿子又如何?他们只会是姓江,是安庆王的子孙,同皇室没有半点关系!

    木婉薇心中的不解,没有人给她做解答。

    大行皇帝驾崩,对江顼的打击甚大。他只在十六日时在圣安殿前出现过一次,再后,便没了踪迹。

    据进宫前来哭灵的蓝城公主说,江顼得了风寒重症,连床都下不了,此时正在安庆王府中养着。

    木婉薇又多了一份挂心。她知道江顼不是得了风寒,而是伤心过度。

    就如太子朱佶一般。

    朱佶到圣安殿前给大行皇帝上香守灵时,从未像刚刚被从府邸里放出来的四皇子五皇子那般悲声痛哭,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朱佶的伤痛是强压抑着的。

    身为太子,不日便可登基的国君,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稳定朝纲,处理朝政,命礼部着手处理大行皇帝安葬事宜,拟定大行皇帝谥号、庙号,以及新帝的登基大典……

    自得知了江顼患病的消息,木婉薇便一心想回安庆王府。

    同皇太后提了两次后,却都让皇太后给拒绝吧。她如是对木婉薇说,“顼儿病着,自有太医去照顾,他不能到宫中来,你更应该的皇帝的灵前尽孝……这其中的道理,你不懂吗?”

    听了这番话,木婉薇心中再不愿,却也只能留下。

    在圣安殿前哭足了七天后,从早到晚的全天哭灵变成了一早一晚。

    随之,朝中的大臣们也开始屡屡上折子劝朱佶早日登基为帝。还是老一套的言辞,国不可一日无君。

    国君崩,太子继,是顺理成章之事。与其等到二十七日大行皇帝梓宫入葬帝陵再举行登基典礼,再不如抽空简办了,以安民心。

    这事儿,接了无数道折子的朱佶没有言语。不仅自己没言语,反而让太子党都闭了嘴。

    皇太后得知后,在思虑了一天后出言给否了。

    这一否,让几在朝堂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狐狸心中起了狐疑。

    难不成,皇太后手中有大行皇帝的遗诏?难不成,那遗诏中所立新君,并不是已经当了二十几年太子的朱佶?

    再联系到前一段时间,宫中似有似无传出皇后娘娘德行有亏被禁足在凤仪宫中的传闻……

    只是另立新君,朝中似乎也无了可担当此等重任的皇子。

    不管如何,皇太后的话一说出口后,朝堂中再提让朱佶早日登基的大臣,着实是少了些许。

    这少了些许,让自大行皇帝驾崩后又扬眉吐气的皇后暗暗咬牙了。看向寿康宫中的目光,不由得暗藏了几分恶毒。

    现下的皇太后,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皇后和朝臣是如何想自己所说的那个否字。

    大行皇帝临终前只对她说有写过传位诏书,却没说将那份诏书放在了哪里。皇帝驾崩后,她曾问过贴身侍候的刘公公那份传位诏书去了哪里,刘公公却说不知。派了宫女奴才满勤政殿的去寻,也是没有寻到……

    若诏书上所写的是传位于朱佶,那诏书去了何处都没有关系,反正最后的结果一样。

    可若诏书上所写的是传位于江顼,此时又落在了别有心思的人手中,那朱佶登基为帝,岂不是北元混乱的开端?

    就在皇太后着力于寻找那份诏书之时,安庆王妃突然到寿康宫中来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和安庆王妃坐在一起,多数时都是安庆王妃一边殷勤的奉茶,一边碎语。

    这次所聊,无非是一些让皇太后保重凤体,不要因为大行皇帝的离去而太过悲伤等碎语。

    两盏茶的功夫,见皇太后皱起眉头起了倦意,安庆王妃挑明了这次进宫的目的。

    她想接木婉薇母子三人回安庆王府。

    木婉薇已是在宫中居了半年有余,如今孩子生了,月子出了,又逢大行皇帝丧期,实在是不好再在宫中住下去给皇太后添麻烦。

    皇太后听罢轻笑一声,道了句安庆王妃有心了。

    安庆王妃殷勤的给皇太后揉了揉肩膀,直道上次启哥儿中毒的事,已是让她心中透亮了。如今对木婉薇,可是上了十二分的心思,再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皇太后又是一笑,轻飘飘的道了句木婉薇现下身子还没好利落,将安庆王妃打发掉了。

    然后,冷着容颜让奴才们跟了出去,好好打探打探,安庆王妃为何突然间起了要接木婉薇母子回安庆王府的念头……

    木婉薇得知安庆王妃来接她的消息时,已是一日以后的事情了。她心中虽知安庆王妃不会平白有这番好心,定是有些别的意图,可还是暗暗懊悔不能借了这个机会出宫回府陪江顼。

    懊悔了两日后,认命了。在喝了御医开的苦药汁子后,又开始一早一晚的前去圣安殿中哭灵。

    就这样过了近半月的时间,在大行皇帝的梓宫要出丧下葬的前两天晚上,管事的嬷嬷突然来通知次日不去圣安殿中哭灵了。

    次日一早,皆是去位于皇宫西面,一处叫泰昌宫的地方。

    听管事嬷嬷说完后,木婉薇心中微微一沉。她一直想要出宫回安庆王府,便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她们去泰昌宫,不是为大行皇帝做些什么,而是去给几十或是上百的殉葬妃嫔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