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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将帅(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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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要包饺子,宁熹光也没避讳人,就在厨房里忙活开了。索性村里人都坐在院子树下和傅斯言闲聊,而且来的都是大伯大叔这样的一家之主,婶子大娘之类的倒是没来。

    不然,让他们看见宁熹光剁了几斤肉,又活了一盆精白面包饺子,怕不得眼珠子掉下来,背后又要絮叨宁熹光手松,不会过日子。

    但即便来的是一些不爱说人是非的大伯大叔,宁熹光家吃白面饺子的事儿,还是传的村里尽人皆知。

    王翠花终于坐不住了,气势汹汹的就要上门来。

    不过即将出门的时候,王翠花眼珠子一转,到底是暂时遏制住即将冲破胸腹的戾气,没有直接去找宁熹光姐弟几人,倒是拐了个弯往村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村里两个小子屁颠屁颠跑到宁熹光家门前,大声的喊,“明光,明光快出来。”

    这两个小子是和明光关系较好的玩伴,之前明光还上学时,这两小子每次都来家里喊明光一道走。

    明光听到喊声就丢下课本出来了,看到他们还很讶异,“栓子,铁头,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嘿嘿嘿。”俩黑皮小子笑的见牙不见眼的,翻过宁熹光家的破墙头就跳进了家里,明光见怪不怪,俩小子就笑的更得意了。

    “我们在村头玩捉迷藏,看见你奶气的母老虎一样领着你们姑回来了。铁头耳朵尖,听见你奶说你家吃白面饺子,吃肉菜,吃细面馍馍,就是不给他们送,她和你爷当老的不好和小的计较,就让你姑来教训你们,让你姑狠狠的骂你们。还说你爷摔破头了,躺床上不能动了,你们当孙子孙女的也不去伺候孝敬,要来找你们麻烦,来你家拿肉拿米,还要让你们姐弟几个掏钱给你爷买营养品呢。”

    栓子和铁头说着说着就演上了,一个扮演王翠花,走路带风,脸气的扭曲,仰着脖子大步走的姿态,活像一只傲慢的不可一世的大白鹅。另一个则是泼妇一样插着腰大骂,一会儿一个“兔崽子”“死丫头片子”“看我不撕烂他们的嘴,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宁熹光一出门,就看见铁头正学着宁小姑的模样,嘴脸狰狞,眼睛却贪婪的快速转动,一副正在打坏主意算计人的样子。

    不得不说,铁头表演的还挺惟妙惟肖的,最起码在原主的记忆中,宁小姑生气时确实是那么一副可怖的嘴脸,算计人想要东西时,模样也贪婪奸猾的不得了。

    宁熹光梗了一瞬就笑了,这两个孩子还真有演习天份啊。

    院中的三个孩子也都看见了她。

    明光叫了一声“大姐。”

    铁头和栓子看见她,瞬间红了小脸,大声喊了声“大姐。”

    早先他们有些日子没来找明光,在他们记忆中,熹光还是那么一副面黄枯瘦、胆小怯懦的模样。若不是熹光和傅知青结婚时,他们过来吃席,还真不敢确认眼前这个肤白貌美,面带绚烂笑意,美眸顾盼生光的小姐姐,竟然是明光的大姐。

    都说甜叶姐是村里最美的姑娘,可在栓子和铁头看来,明明明光的大姐才长得最好看。

    两个小家伙看着看着,不由小脸更红了,羞涩的对着宁熹光嘿嘿傻笑。

    宁熹光也乐了,“明光去给铁头和栓子拿几颗糖来吃。”

    “我这就去。”

    明光快步跑进屋里,抓了一把糖出来。

    铁头和栓子咽了口口水,对着糖块两眼冒光,他们也不推辞,接过去就剥了皮放进嘴里吃起来。

    末了,想起这次过来的目的,就又连忙把刚才说的话,又给宁熹光重复了一遍。

    “多谢你们俩跑过来告诉我们,要不然小姑一会儿过来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可真不好办。”

    “嘿嘿,不谢,不谢。”

    俩小子又说了几句话,就笑着跑走了。

    明光自然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小姑要回来了,他担心大姐招架不住小姑。

    明光记忆中的宁小姑也是一副张扬跋扈,傲慢凶恶的模样,她丑陋的嘴脸明光至今记忆尤深。

    犹记得在父母相继去世前,虽然已经分家,宁小姑还每每跑来自家收刮东西,这让明光非常不忿。

    宁母攒了好久的棉花才给家里添了一床薄被,就被宁小姑蛮横的拿走了,当时她还没出嫁,他也还没出生,这事儿还是后来听母亲念叨才知道的。

    而宁小姑抢走自家盖的薄被,目的不过是想做一身新棉袄,好出嫁时有脸面。

    大姐之前考试第一名,学校发了一个笔记本,也被小姑抢走了。当时她早已结婚,就这也见不得他们一家好,硬是借口家里小儿子快上学了,要凑点像样的书包、文具啥的,熹光是姐姐应该让着表弟,就蛮横的夺走了。

    譬如此类的事情多的不胜枚举,以至于宁小姑土匪的形象深入人心,让宁家的四姐弟提起来就烦不胜烦。

    如今那不讲理的小姑又来了,明光如临大敌。

    熹光却是不怕她的。

    再蛮横又如何,嘴皮子再利索又能怎么样,殊不知这世上有句话叫一力降十会,敢瞎比比,敢来抢东西,一巴掌把她扇回去。

    正这么想着,院中的两人就远远听见宁小姑叫骂的声音。

    什么“丧天良的狗崽子,不孝顺爷奶不怕天打雷劈。天天吃独食不怕噎死你……”

    宁小姑的声音太魔性,也或者是她在宁家几个孩子心中留下了根深蒂固的魔鬼形象,以至于一听见她的声音,老远就能让人坐立难安。

    最起码,月光的书已经彻底看不下去了,急慌慌从房中跑出来,“小姑来了!”

    小幺也不玩蚯蚓了,慌不择路跑过来一把抱住宁熹光的大腿,小脸上满是惊惧,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大姐,我怕。”

    宁熹光那个心疼啊。

    能把这么小的孩子还得吓成这个样子,宁小姑以前做过多少恶可想而知。

    宁熹光怒从心头起,精神力随之发动,院中的几人就听见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外边传来宁小姑杀猪似的喊叫,“啊!啊!哎呀妈呀哈,磕死老行了!咔掉了,咔掉了,学,学!”

    月光皱着眉头,“小姑这是咋了?这吱吱哇哇的,这说的都是啥啊,我咋啥都没听清。”

    “怕是摔了一跤,磕掉牙了。”

    月光恍然大悟,“怪不得说话漏风。”

    明光问,“咱们出去瞧瞧?”

    “去瞧瞧吧。她闹出那么大动静,怕是不少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了,咱们不露面说不过去,就去看看。”

    小姐弟几个都出去了。

    才刚走出家门,就见距离家门口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宁小姑满脸血的趴在地上。

    而她正张着嘴哭喊着,哇哇呜呜的说着什么也没人听清,倒是几个旁观的大婶子在旁边笑着说风凉话。

    “呦,满红来了?你来就来吧,还行这么大礼做什么?你哥都死了半年了,你嫂子这也快过百日了。他们死的时候,你这当妹妹的都没露面,这会儿趴在地上哭的什么劲儿?你就是哭死过去,你哥嫂也不知道啊。”

    “对啊,栓子娘说的这话在理。唉,想当初你哥嫂多‘疼你’啊,家里过年好不容易分了二两肥肉,你爱吃你哥嫂也‘给你’;深冬腊月里,你衣服破了脏了,拿到这里来,你嫂子也“心甘情愿”给你缝缝补补拆拆洗洗;家里的新棉被舍不得盖,给你拿去做了新棉袄陪嫁去婆家;秋收分粮自家都不够吃,你回娘家来吵着孩子饿的不会吱声了,愣是从你哥嫂这里拿走了人家两麻袋玉米,这些年了一直没还,你哥嫂也不说你什么。满红啊,你哥嫂满对得住你了,你现在趴在这里哭他们两声,也不亏。”

    宁熹光:噗嗤!

    这些大婶大娘埋汰起人来,可真是说话不留情,恨不得把人脸皮都揭下来,丢在地上狠狠踩。这句句带针,字字带刺,但凡有点羞耻心的,怕是这会子都羞红脸了,臊的抬不起头来了。

    不过也不怪这些大婶大娘说话刻薄,实在是宁小姑办的不是人事儿。

    听听她以前都干了什么:把村里过年分给宁父宁母的二两肥肉抢走,借口宁老实和王翠花要吃,宁父宁母要给二老孝敬,以至于宁父宁母不得不吃下这个哑巴亏。

    让分了家的嫂子给她洗衣补衣——要知道宁母的身体在逃荒的时候就坏了,好生调养了三年才开怀。早先她痛经的时候疼的恨不能躺在地上打滚,为此宁父根本不让她碰凉水,家里洗菜洗衣的事儿,全是宁父做。可这小姑竟然逼迫分了家的嫂子深冬腊月去溪边给她洗衣?!

    把人家好不容易做的新棉被据为己有,只为自己做一身新棉袄好出嫁风光。她是风光了,可这一家几口子大雪天只有一床被子裹暖,差点冻死过去。可这也没法说,谁让那棉袄是给妹妹出嫁的陪嫁呢?宁父宁母做人哥嫂的,给妹妹置办一身衣裳,送妹妹出嫁,那都是应该的!

    还从这穷的叮当响的家抗走两麻袋玉米,任凭这几个小的快饿死了,也不还……

    槽点太多,宁熹光已经无力吐槽。

    她现在满心恶意被激起,越想越替这老实的一家子委屈,看宁小姑的眼神可不就越发不善了。

    反观宁小姑,这也是个能耐人。

    她名叫满红,是王翠花生下的龙凤胎中的姐姐。

    王翠花为人泼辣,心气也高,就把闺女教养的和她一样一样的。原本王翠花还打算着让这闺女好生读书,将来也考大学,分配个好工作,嫁个城里人给她长脸,她也跟着吃香喝辣。

    不过,宁满红眼皮子浅,又长了一颗吃心,还喜欢长得俊俏的男人,为此,初中没毕业就和邻村的男孩儿搞上对象了。

    那男孩儿就贪图王翠花每天给他的糕饼、糖块、大馍馍,因此也磨得家人同意,早早和宁满红结了婚……

    话说回来,比之王翠花,宁满红到底是逊了一筹,最起码她没继承王翠花的精明,反倒把蛮横霸道不要脸七个字学出了精髓。且她又蠢又毒,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加上本来长得也不出众,此时又狼狈的很,还趴在地上捶地骂天的咒骂喊叫,这副形象让人实在不敢恭维。

    不用宁熹光再说什么,就这一会儿功夫赶来看热闹的大婶大娘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宁满红淹死了。

    宁满红恼羞成怒,又看到宁熹光兄妹几个看戏似站在一边看热闹,她可不就更恨了。

    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还顺手抓了一块儿土坷垃用力丢向兄妹几个所在的方向,“你们几个兔崽子,没看见小姑我摔了,不知道过来扶一下,都是死人啊!”

    宁小姑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让人看见她黑黑的门洞,她上边两颗大门牙全磕掉了,下边的也掉了一颗。说话漏风,乌拉乌拉的,让人听不清楚。不过,现场人都理解能力过人,很顺利的把宁小姑吐出来的鸟语,翻译成人能听懂的话。

    宁熹光瞄了一眼宁小姑,没说话,她手上还抓着那块儿土坷垃。这土坷垃硬的很,朝着月光飞过来的,要不是她动作快,月光的脸非得被砸青了。

    宁小姑却把宁熹光的沉默当成畏惧,不由气焰更高涨了,当即又叫骂起来。

    什么他们兄妹四个不孝顺了,吃独食了,没良心了,当爷的都快死了还不去看了,等等等等。

    看热闹的大娘们不等宁熹光说话,就替她反驳说,“这不是分家了?你爹娘不是和你兄弟过?当初你爹娘分家我们也是在场的,当时说好把熹光爸妈净身出户,之后就不要他们帮着养老,后来又反悔。反悔就反悔吧,谁让你爹娘是老子,当儿子的只能受着。”

    “可如今熹光爸妈都没了,那里来的说法让几个小的去孝敬当爷的?不说别的,你爹妈也配让这几个孩子孝敬?这几个孩子长这么大,吃过你家一口饭,还是喝过你家一口水?凭什么没沾你们一点光,就得让几个孩子把好的都给那俩老的,这事儿放那里都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