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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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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辞一腿靠在桌上,另一条腿抵在椅背,眉目间尽是张扬细密的笑意,白皙而精致的手指压住骰子,随手向上一抛。

    “啪——”

    在满室寂静中,这一声格外清晰。

    赌桌对面的中年人深吸口气,抖着手把骰子捡起,嘴唇苍白,咽了口口水,向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官宦子弟涩声道:“三点。”

    叶辞押对了。

    这玩法是最基本的猜点数。

    骰子亦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杜绝了用意念力干扰的可能。

    没啥技巧可言……除了抛骰子那一瞬的经验。

    可以说,只要对面不是沈家人,赌坊这边有专门训练的“老手”,是绝逼不会出问题的。

    ……但也最好、不要是从七岁进赌场开始,就没输过的叶世子。

    等待骰子落下时的寂静,被最终结果打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赌徒们欢呼起来,庆祝叶辞又一轮的胜利。

    ……特么人家赢的,起你妹的哄!赌坊主想着,面无表情地擦了把脸:

    我就是想好好活着而已啊!想每顿都能吃上一块钱四个的窝窝头!为什么不去祸害别的赌坊!非要跟我过不去!!!!

    他克制着难以言喻的悲伤,双目空洞失神,怔怔望着赌桌上又一次被抛起的骰子,祈祷时光倒流,他以后开赌前一定选个“黄道吉日”。

    然而,抛出的骰子终究会落下。

    就像,千金难买早知道。

    “……”

    今日是阴天,天空积满了厚厚的云。许是昨日一夜从百里开外吹来的,混合着冬日的萧瑟,是生命不能承受之寒冷。

    叶世子又开始了新的一局。

    而赌注翻倍。

    他们这边输了,则在南国的全部产业——八十五个赌坊易主。若赢,则是半座叶王府。

    阿辞压的四。

    也就是说,只要抛出的点数不是四,则赌坊赢。

    ……概率还挺大的。

    但特么对上的是偷鸡摸狗从未输过的、京都第一纨绔。

    四周的人寂静的好似不会呼吸了。

    坊主早在阿辞赌第二局的时候,就十万火急的派人去了叶王府告黑状。

    可今天毕竟不是十日休沐,离圣人下早朝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盼望着,盼望着,叶辞没走,春天没到,叶王也没来……

    都两个时辰了啊?!这特么中午了!已经最后一局了!完蛋!凉凉!!

    坊主忍住肝肠寸断的辽远的疼痛,强撑着笑容,满头大汗的又抹了把脸。

    中年人抛出硬币。

    阿辞仍是轻慢嚣张的笑着,然而目光深处失了焦距。

    寒风顺着窗棂刮进来,中和了炭火旺盛的炙热。

    各家小院内大部分都是些常绿阔叶林,衬托的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梧桐更加萧瑟。

    这里是南方。

    但他是在楚地长大的。十四五岁之后才来到这里。

    离开了便自然会怀念。

    无论是开满草原的花,望不到边际的雾,分外透亮的繁星,如钩的弯月,还是……她。

    叶辞半扬着眉梢,放下了自己踩在桌上的长腿。

    骰子在桌上滚了几轮,失了力道停下来。

    是一。

    不是四。

    “!!!!”

    坊主震惊极了,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反复确认了许久,呼吸急促的好像出岔了气,“啊啊”半晌,竟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半座叶王府!

    这价值足够买下南国一个郡!

    人群哗然声中,叶辞风度翩翩的回头,恰逢叶王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想必是匆忙至极了吧?

    两相对视。

    坊内人见礼的见礼,参见的参见。然而却没有人再说话。

    寂静中,阿辞突然觉得有些悲哀,然而笑得愈发灿烂,像诡异扭曲的破布娃娃。

    ……而总有些东西在平静的挣扎中永远流逝了。

    叶王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手打他,也没再骂他。沉默良久,对坊主道:“他欠多少,明日来本王府上取。”

    坊主长松口气,还未来的及应喏,就见叶王已转身走了。

    叶世子慢腾腾跟在后面。

    天上没有阳光,地上没有影子,映在他的眼框里,有些破碎的朦胧。

    像是背弃了所有的意愿在走一条必死无疑的路。

    就这样渐行渐远。

    渐渐走出了世人的视线。

    为什么不和阿奚一起回来。

    为什么要亲手摔碎自己不败的神话。

    又为什么,不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