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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姓赵。”
话音刚落，那统帅倒抽一口凉气，麻溜的跪了下去：“小人宁州军副统领何局鸥，拜见将军。”
于是自然而然的，士兵们跟着半跪下来，齐齐道：“拜见将军。”
姓赵？！是……皇族！
百姓无论如何愚昧，此时望着坐于马上那人青面獠牙的面具，都反过味儿来了。
自三年前赵奚扣着青面獠牙面具在云淮弹了一曲后，这一段传奇被编成了戏、说进了书里，大陆上也刮起了一阵戴青面獠牙面具的热潮，市面上好多的面具也都是青面獠牙状的。
甚至云淮城还组织了一个专门的节日——复活节。在那天人人都带着面具，举办盛大的节目来庆祝三年前的一场幸免于难。
众人又目光短浅，自然没立即猜出赵奚的身份来——即便有所怀疑，敢张口问的也不多。
情势逆转。
此时他们看赵奚时虽还是敬畏，但已没有了那般深刻的敌意，反而带着迫切的期盼与恳求。
在寻常百姓眼里，皇族就足以代表着朝廷的态度——挽救他们，或判死刑。
叶辞看着眼前这一幕，本没有太多感想的。却突然又想起了来时路上阿奚说的那句厌倦而含糊的话:
他说，他不喜欢世人看他的目光。因为他们看的都不是他本身，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东西。
叶辞沉默，看着眼前这人疏离冷淡的对众人道：“免礼”，之后又与那宁州军副统领何局鸥交涉，话语不容置喙却周全客套，全然不见少时热血沸腾的模样。
他说，人人都有心魔。
那他的心魔又是什么呢？
……
……
“将军，你远道来此，可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何局鸥又小心翼翼的问。
何局欧这一个月以来也打听到了些朝廷的风声，知道朝廷要派军过来屠城，可赵奚身后的队伍不仅不是军队，反而都是一身药王谷打扮。再加上刚才说的话，倒像是来救人的。
但朝廷要真是改了命令，打算救人，以他的消息灵通程度，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这一队人是违抗圣命来成全大义的？单凭赵奚的武力，想要拦住必定损失惨重，更何况还带了这么多人呢？
可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这可是皇族，万一传染上瘟疫有什么差池，他更得完蛋。
何局鸥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赵奚没有再开口，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气氛再次凝固。
本来打算闹事又不敢继续闹下去的百姓憋屈又惊悚的在内心抱怨着、后悔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叶辞想了想，声音蕴着灵力：“并非是奉了朝廷的旨意。”他看着聚集在此的半城百姓，神情格外真诚：“各位或许还不知道，朝廷打算屠尽南宜城百姓。”
……又完了。
这回是真完了。
何局欧一口气没提上来，满眼绝望。
他自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千哄百瞒，就怕在援军到来之前，百姓知道了全都疯狂的逃走或跟他们拼命。
可千防万防，猝不及防的就这么直接被人吼出来了！
这下好了，完蛋！！！
骚动，如向滚烫的油锅里加了一桶冷水——炸了。
闹事的百姓都激动的红了眼睛，无数人嗓音颤抖的嘶吼着：“既然往城里待着会无端被屠杀，那为何不冲出去博得一线生机？左右不过一死！”
这话一经出口，就引得种人应和，又要向外冲。
叶辞比了个噤身的手势，可没人搭理他，只好气沉丹田又吼了声：“朝廷的意思并非是我们的意思，大家别这么急躁，起码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做选择。”
要照平时，叶辞这么扯来扯去吞吞吐吐拐弯抹角早被人揍扁了。
可问题是，百姓们都是没有武功的普通人，被这大吼的一声震的耳廓发疼，不得不安静下来继续听叶辞说完。
“这位是传说中的药王，只要有他在，众位得的病也不过是小意思。”叶辞抬手指着在一旁津津有味看戏的药王，不由余力的吹捧道：“他可是大陆上唯一一位神级的药师，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厉害的人了。你们身上染着病，无论去哪里都得死，但只要留在城里，给我们的药王一点时间，保准性命无忧。”
药王被这一堆虚伪浮夸的彩虹屁“崩”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听得有人质疑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唔，凭什么……”叶辞裂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你们但凡踏出防线一步，就会被业火焚烧、永世不得超生，但若老老实实待着，就有一线生机。放心，我们是违抗朝廷的旨意来救你们的，抗旨不遵本是死罪，把你们救回来才算将功补过，否则就会株连九族……”
众人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不由有些信服了。
“可是我们被困了一个月，已经没有多少吃的了……”这是突然有人犹犹豫豫的说道。
说话声音很小，一听就知道底气严重不足，但奈何……他说到点子上了啊。
气氛又古古怪怪的安静了一刹那。
赵奚和叶辞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认清一个道理:这群人闹事的根本原因并非是为了长久的活着做打算，而是因为眼前的饥饿……
原来这特么就是传说中的民以食为天啊……
赵奚：“……”
叶辞腮帮子一点点鼓起来——特么他自以为是、符合逻辑、层层递进、埋下伏笔的一堆话，闹了半天都是废话……
“先进城再说。”赵奚打断了这个话题。
“将军！”何局欧在万般犹豫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副毅然决绝、英勇就义的表情，咬牙拦在了赵奚身前：“我们奉知州的命令不止是阻拦百姓出去，还要阻止有人进去。”
？？？“进都不让进去？”这回别人还没说什么，药王先黑脸了。他本以为走这一趟既使得不到半步圣药，也可以得到赵奚的血。
但他们当初的约定是，要抵达南宜城，现在好不容易快成功了，却被人在城门口拦住了，你敢信？
赵奚早有预料的伸手，从腰间软剑中取出一个令牌，递至何局欧身前。
宁州令！
凭此令可号令半数宁州军！
何局欧怔住，瞠目结舌的问：“这令……怎么会在你手上？”
叶辞也倒抽了口凉气，心道又是凉州令又是宁州令的，沈家手里到底掌握了多少军队？
“无可奉告。”赵奚嗓音波澜不惊。
“放行。”何局欧犹豫了一下，转身对士兵下了命令。
几经波折，队伍终于在众人既恐惧又期待的目光中，进城。
路漫漫其修远兮，此后又该当如何求索？